第16部分 (第3/4页)

身边的人,搂着自己的胳膊睡得正香,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头发整片散落在他的肩上,细细摩擦着那里的神经末梢。他看看表,不过两个小时,却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沉。干渴如焚,他将手臂一寸一寸从梅纹怀里抽出,轻轻起身,复将被子给她盖好,胡乱摸了件衣服披上,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冰箱里有几罐可乐,开了罐一口饮尽,燥热才渐渐压下去。无意中发现一包大卫杜夫,于是抽出一支,撩起头发,小心对准煤气灶点燃,回到客厅,一屁股陷进绵软的沙发里。

白烟升腾,投在墙上的暗影仿佛一片野火,无声地湮散。该来的始终不出现,不该来的却暗度陈仓,发生得毫无征兆。嘉羽猛然吸进一口烟。凭借一场不成功的车祸相遇,他们的每一次相见,或者说约会,都是非常态中不经意间完成的,这正是他所中意的并不循规蹈矩的生活方式。他们的相处,也始终是融洽的,没有过多的需索与压迫,无法喘息地挣扎,却有真实的质感,这或许与他们心灵的重量有关,懂得保留与退避。

然而恰恰是这重量,他们身上背负的故事,总给他某种幻境的错觉,仿佛冥冥中被人推上舞台,按照光怪陆离的剧本演绎本不存在的情节,开口即是自己都费解的念白。这一切巧合得令人生疑,却也壮着胆子让他们敢于走下去,似乎他们所念所想,都应该到达一个终点,并且最终圆满这个巧合。

他如此想得出神,并未留意一截烟灰无声地落在地板上。可是无论这个故事可以被修饰得如何浪漫,他们最终都躲避不了时间的拷问,就像海水退潮之后,才能辨认礁石的颜色一样。嘉羽发现做决定对于自己来说,变得越来越难,他不愿踯躅不前,但也不愿被此刻狂乱的夜色和心绪屏蔽了真相,他需要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坐在清凉微光中,看着烟头缓缓熄灭。

嘉羽回到床上,梅纹苏醒片刻,揉揉眼睛问时间。嘉羽含糊其辞大约四点钟。梅纹凑到他的面前闻闻他的鼻息,抱了枕头翻过身去说快睡吧不早了。趁着气息沉淀完全之前,又模糊难辨地吐出一串字,似乎是说让他少抽烟,今后日子还长呢。

于是又剩下他孤零零地躺着,分秒流逝,等待睡眠再次成为捕风捉影的游戏。他希望睡眠像大平原上的龙卷风一样忽然来袭,将他疲乏的身体抛上九重天,抛进凝重的虚空中去。他便可犹如一息仅存的长眠植物人,重回永恒母体,忘却一切,等待它们像伤疤上的血痂,变硬、脱落。如是,记忆生长,只留下最美的画面。

梅纹气息沉定地睡着,嘉羽跟随她的节奏呼吸了一阵,终于因为氧气供应不足而作罢。他想将她拉到身边,不为别的,只希望自己能够转换出情人的眼光来捕捉她熟睡的神态。可当他伸出手去,却始终无法坚定地触碰她的指尖。他并非后悔,即使明知是错他也从不后悔,因为自欺与逃避只会令痛苦更加绵长。然而此刻,他却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过去的,现在的,他都不明白。

他穿好衣服,轻掩房门,独自下楼去7…Eleven买了果汁和香烟。走出店门的时候,他看到天幕闪烁着稀薄的星辰,曙光即将从漫天的云霞中映染而出。

。 想看书来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83节

梅纹拉开厚重得足以杀死一切黎明的窗帘,白光倏然涌入,她站在前面,透过纱窗细致的网格凝视这似乎久未谋面的世界。阳光照耀在流动的车顶,照耀在硕大的旋转广告牌上,反射在她的身上,使她感到空前的温暖。楼下走过一队放学的小学生,原来已是中午时分,花花绿绿的书包,一个男孩子摘下毛线帽子,顶在指尖飞转。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春天已经到来。

她是格外喜欢春天的,尤其在这个北方平原上的城市,春天由于它的短促而显得格外珍贵。气温骤升,世间万物因此而疯狂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