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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中国人,当然有帮忙的义务,一索取,就变成帮助洋商了。这时候,不但卖票人要报你憎恶的眼光,连同车的客人也往往不免显出以为你不识时务的脸色。
然而彼一时,此一时,如果三等客中有时偶缺一个铜元,你却只好在目的地以前下车,这时他就不肯通融,变成洋商的忠仆了。
在上海,如果同巡捕,门丁,西崽之类闲谈起来,他们大抵是憎恶洋鬼子的,他们多是爱国主义者。然而他们也像洋鬼子一样,看不起中国人,棍棒和拳头和轻蔑的眼光,专注在中国人的身上。
“揩油”的生活有福了。这手段将更加展开,这品格将变成高尚,这行为将认为正当,这将算是国民的本领,和对于帝国主义的复仇。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所谓“高等华人”也者,也何尝逃得出这模子。
但是,也如“吃白相饭”朋友那样,卖票人是还有他的道德的。倘被查票人查出他收钱而不给票来了,他就默然认罚,决不说没有收过钱,将罪案推到客人身上去。
八月十四日。
(原刊1933年8月17日《申报·自由谈》,后收入《准风月谈》)
①洋商旧时上海租界内有轨电车分别由英商与法商投资建造,公共租界内为英商上海电车公司经营,法租界内由上海法商电车电灯公司经营。1908年开通时,双方电车不能逾出各自的租界,1913年后实行跨界运营。
我们怎样教育儿童的?
看见了讲到“孔乙己”①,就想起中国一向怎样教育儿童来。
现在自然是各式各样的教科书,但在村塾里也还有《三字经》和《百家姓》②。清朝末年,有些人读的是“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神童诗》③,夸着“读书人”的光荣;有些人读的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的《幼学琼林》④,教着做古文的滥调。再上去我可不知道了,但听说,唐末宋初用过《太公家教》⑤,久已失传,后来才从敦煌石窟中发现,而在汉朝,是读《急就篇》⑥之类的。
就是所谓“教科书”,在近三十年中,真不知变化了多少。忽而这么说,忽而那么说,今天是这样的宗旨,明天又是那样的主张,不加“教育”则已,一加“教育”,就从学校里造成了许多矛盾冲突的人,而且因为旧的社会关系,一面也还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的老古董。
中国要作家,要“文豪”,但也要真正的学究。倘有人作一部历史,将中国历来教育儿童的方法,用书,作一个明确的记录,给人明白我们的古人以至我们,是怎样的被熏陶下来的,则其功德,当不在禹(虽然他也许不过是一条虫)下⑦。
《自由谈》的投稿者,常有博古通今的人,我以为对于这工作,是很有胜任者在的。不知亦有有意于此者乎?现在提出这问题,盖亦知易行难,遂只得空口说白话,而望垦辟于健者也。
八月十四日。
(原刊1933年8月18日《申报·自由谈》,后收入《准风月谈》)
①“孔乙己”鲁迅小说《孔乙己》中的人物。1933年8月14日《申报·自由谈》发表陈子展的文章《再谈孔乙己》,其中对旧时儿童描红册上“上大人,丘(孔)乙己,代三千,七十士”等语作了考证和诠释。
②《三字经》和《百家姓》旧时书塾给幼童用的开蒙课本。前者据传南宋王应麟撰,后者不著撰人,一般认为是宋人所作。
③《神童诗》相传北宋汪洙作,旧时儿童蒙学读本。
④《幼学琼林》清代程允升撰。原名《幼学须知》,后经邹圣脉增补,改名《幼学琼林》。该书杂集自然、社会、历史、伦理等方面的知识典故,编为骈语,可为儿童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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