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4页)
短裙,左手提雄鸡,右手牵公猪,气势汹汹地朝孔丘家冲去。手中禽畜被他奋力摇晃发出嗷嗷唇吻之音,意在扰乱儒家弦歌讲诵之声。
伴着嘈杂的动物叫声跳进室内的怒目圆睁的青年,与环冠勾履、腰佩玉玦、凭几而坐、容颜温和的孔子之间,开始了问答。
“汝何所好?”孔子问道。
“我好长剑!”青年昂然放言。
孔子不禁莞尔一笑。只因从青年的声音和态度里,他看到了一股稚气满满的自负。青年气色健康,眉浓目清,一眼看去十分精悍,可不知什么地方又自然浮现出一种招人喜爱的坦率。
孔子再问:“学则如何?”
“学岂有益哉!”原本就是为说这句话才来的,子路使出力气像怒吼一样答道。
在学的权威遭到说三道四时只靠微笑可不行,孔子谆谆讲起了学之必要。人君没有谏臣就会失正,士没有诤友就会失听。树不也是受绳后才长直的吗?正如马需要策、弓需要檠一样,人也需要靠学习来矫正原本放恣的性情。经过匡正琢磨,物始成为有用之材。
只从流传后世的语录的字面无论如何想象不出,孔子拥有怎样极具说服力的辩才。不光话的内容,在那沉稳而又抑扬顿挫的声调和确信不移的态度中,都具有一种令听者不得不信服的力量。青年脸上反抗的神情逐渐消失了,代之以谨听的样子。
“可是,”虽然如此,子路还没有失去反击的勇气,“南山竹不揉自直,斩断后用它可以穿透厚厚的犀牛皮。由此看来,天性优秀的人岂不是没有学的必要吗?”
没有比打破如此幼稚的比喻对孔子更容易的事了。“你所说的南山竹如果安上箭镞羽毛,再加以磨砺的话,何止能穿透犀牛皮呢?”被这么一说,单纯得可爱的青年顿时无言以对。他红着脸兀立在孔子面前,似乎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扔掉手里的鸡和猪,低头认输道:“谨请受教。”
事实上,从刚进房间看到孔子第一眼,听到孔子第一句话起,他就已经感到鸡和猪与这个地方不相称,被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对方的宏大气势压倒了。
即日起,子路执弟子礼进入了孔子门下。
二
这样的人,子路从来不曾见过。他看到过力举千斤鼎的勇士,也听说过明察千里外的智者;可孔子身上有的决不是那种近乎怪物似的异常之能,而不过是最常识性的达成。那是从知情意各个方面到身体诸项能力都平凡地、却又无比舒展地获得发达后生出的精彩。不是单独哪一项能力特别优秀引人注目,而是无过无不及的整体均衡中包含的丰富。这些对于子路完全是第一次。
令子路吃惊的是孔子之阔达自在,竟全然没有一丝道学家的腐气。子路立刻直觉到这是一个吃过苦的人。可笑的是,就连子路引以为豪的武艺和膂力,也是孔子更为高强一些,只不过从来不用而已。游侠子路首先被这一点镇住了胆魄。简直令人怀疑孔子是不是连放荡无赖的生活也经历过,这个人竟然对所有人的心理都具有敏锐的洞察。从这样一些侧面,再一直到那极为高远、不容玷污的理想主义,想到其间的宽阔,子路不由从心底发出了感叹。
总之,这是个不论放在哪里都“没问题”的人。从有洁癖的伦理角度来看没问题,用最世俗的标准衡量也没问题。子路从前碰到的人们,其伟大之处都在于其利用价值。因为对这个或那个地方有用,所以是伟大的。然而孔子的情况截然不同。只要这里有孔子这个人,那么一切就都完美了。至少子路是这么想的。他完全心醉了。入门不到一月,就发现了一个再也离不开这个精神支柱的自己。
后来,在孔子漫长艰苦的流浪生涯中,没有人像子路那样欣然跟从。既不是想作为孔门弟子求取仕途,甚至也不是为了在老师身旁磨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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