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2/5页)
早已被忘得干净,这些老兵赶上了差年头,昔日的英雄变成了今日的负担,下岗失业是他们必然的命运,时光和国家一样,无意中就遗忘了他们。
但他们骂得太难听,词藻过于丰富,很快就联系到了警察们的母亲和祖宗。兄弟们的脸开始发绿,小白的脸则涨得通红,在这城市,还没人敢这么骂他们。一个独臂老兵要挥着拐杖冲上来,两个弟兄一把就将他推下了台阶,老兵没站稳,就骨碌了下来,拐杖也摔折了。这下老兵炸了锅,一群人哇哇叫着,乱了队形往上冲,像要去拿下敌人的无名高地。小白见陈麦黑着脸一动不动,就令兄弟们往下推。狗汪汪大叫,面露凶光,但这些流过血的老兵不是草民,根本不拿正眼瞧它们。
“一个个这么精神,有时间多想想怎么赚钱过日子,大青山游击队的那些老战士比你们怎样?心态不都比你们好?”小白那时候还穿开裆裤,他显然不了解对越反击战是怎么回事。
当头的老兵怔住了,眼里竟含了泪,“都站住,站好队,成什么样子!”他对后面吼着,他定是个军官。老兵退后几步站住了,其他人也退了下去。⒌⑼②“小后生,你还年轻,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不怪你,但你这么说我们,我真想抽你!也罢,老汉今天让你开开眼!”
老头抬起脖子,费力地解开风纪扣,军装脱了,他又脱了长窟窿的衬衫,里面是同样长窟窿的背心,上面的红字已经发白:为人民服务。
老头脱光了上身,黑亮的老肉长满了斑,前胸和胳膊上伤疤处处,右胸那个伤疤竟有碗口般大。他的战友们都无声地除去衣衫,一群老头挺胸撅肚,裸陈着满是故事的身体。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它们千奇百怪,令人害怕。陈麦看着一个有着几条拉锁一样伤疤的老兵独腿拄着拐,一只裤腿轻飘无物。他想起老梅的大哥被地雷高高炸起的样子,他定像一朵在半空绽放的血肉之花吧?
“后生,你干公安应该有日子了,肯定见过血,但没见过这个吧?老汉我这个伤口是平射高射机枪打的,12。7毫米的子弹,老汉我一条胳膊和半个身子就这么没了……”他又指着其他几个老兵说:“他那个伤口是跳雷炸的,当时肚子里挑出十几个弹片;他虽然没负伤,却比我们更惨,从腰到大腿烂了个透,连鸡巴带蛋,全烂掉了……”
老兵哆嗦着走上两步,歪着脸瞪着小白,像要用不存在的手去指他一样。“后生,你拿大青山游击队和我们比?我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但好赖没有把蛋烂掉的吧?没有被蚊子和毒蛇咬死的吧?没有掉在敌人的陷阱里被饿死的吧?没有掉进山谷被野兽吃了的吧?我们都老了,这二十年没向国家要功劳,也没向党要求改善条件,我们只想有口饭吃。都残废了,帮不了孩子们,但也别成了他们的累赘。今天我们这些老汉就是来这里喊一喊,见一见市领导,让他们关注一下,这没什么过分吧?”
老兵流下泪来,浑浊而汹涌。小白有些无措,求救般看着陈麦。
副秘书长再次发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干部精神,说老同志你先把衣服穿上,这天挺冷的呢……你们当年一定有伤残证明吧?国家也都给了抚恤金吧?那么多战友都战死了,你们都还算幸运……
副秘书长一下住了嘴,像咬了自己的舌头,因背对着他的警察全回过头来,他们眼神诡异,像看着一只站立说话的狗。还没等他想出修正的言辞,改变这敌我不分的尴尬,几个老兵已经冲了上来,抡着拐棍就要玩命。
“爷操你妈!”“老子一棍子把你打回你妈个逼去!”老兵们发了狠,一个个面露狰狞。
陈麦忙伸手拦住了当头老兵。“大哥别急,别激动,让大家停下,我们好好说。”
老兵双眼冒火,见陈麦死活挡路,抬手就一个耳光,扇得又亮又响,比陈麦扇嫌疑犯还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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