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3/5页)
着口哨,一路想着无数种可能。辛兰会不会找到了箱子?还悄悄打开了,正在床边一边翻看他的日记,一边微笑着等他归来?
345支线汽车敞风漏气,开在城乡之间,开向一个希望。它规律的荡漾将他几乎忘记的幸福感颠了出来,在冰冷的车厢弥漫。他拒绝去那个空出来的座,只微笑着背靠一根冰冷铁杆,看着车厢里颠麻的人群。
临窗有个低头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苦难的脸,发乱如草,木讷地望着车窗上的冰花。他厚厚的嘴唇干裂着,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爱或被爱的痕迹,只有麻木和卑微。也许是担心售票员那怀疑的眼神扫过,他的指尖始终捏着那张小小的车票,像捏着他时刻会被夺去的尊严。
陈麦摇了摇头,为自己竟对这个男人产生优越感而感到可耻。一阵风从车窗缝隙灌进,他缩起了脖子。这令他想起在阳关市监狱里的大龙,那里想必更冷吧?虽然有小约翰的照顾,但这几年牢狱生活,大龙承受了怎样的悲苦和孤独?
天空开始有碎雪落下,⒌9②陈麦不再想那些尘封的事,他想用饱满的情绪去迎接一段可能开始的新感情。但直觉告诉他,这段感情或许会像这段风雪飘摇的路,他使劲地攥了一下拳头,提醒自己要当这段新感情的驾驭者,而非傀儡。
第二章
少年陈麦:左手书本,右手菜刀
青年陈麦:飘雪的站台
警察陈麦:拆迁战争
1
陈麦的童年充满了坚硬的记忆:窝窝头、钢丝面、点不着的火炉、冒出尖儿的茅坑、还有父子传承的旧衣服、一辆散架的自行车。这童年是灰色的,直到上了初中才看到一抹亮色,如今也早被他锁在心里的角落。陈麦时常想找出一些斑斓碎片,和儿子愉快地共鸣。可回忆就像小学的白墙,除了生硬的标语,便是稀奇古怪的涂鸦;它们又像那时的房檐冰挂,透明冰凉,倒悬如锥,摘下来还没来得及看个究竟,就化作一滩污水。
房顶是少年陈麦的天堂。他喜欢穿着裤衩坐在柏油屋顶上,享受地挤着那一脸青春痘。他叼着父亲的钢花烟,俯视着一排排单调的平房。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了然于心,觉得自己像天国的神,离刚上去不久的毛主席远不了多少。永无宁日吵架的父母、看谁都像贼的居委会大妈、半疯半癫的瞎子、满胡同鬼混的寡妇,他们轮番登场,舞台上你来我往。回忆中,他一度怀疑着,那个坐在屋顶上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的男孩,如何到了今天这副沉重的皮囊里,藏在一身威严的制服之下?儿子懒洋洋地钻出他娘的胎,陈麦并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反倒有对轮回的恐惧。他多想变回一个婴儿,和儿子懵懂地躺在一起,在他妈的怀抱里肆意哭喊,分享一只饱满的乳房,吮吸浓浓的童年。
陈麦的爸是个退伍排长,雄赳赳气昂昂地刚跨过鸭绿江,战争就结束了。一枪没放的他编造了离奇的战斗,足以令上甘岭的英雄们向他敬礼。他妈是半个文青,爱文学,却不深读,只要有人提文学,她言必称雨果歌德托尔斯泰,陶醉得像吃了鸦片。然而,他妈这些武装无法抵抗他爸嘴里开来的火车,仍是被碾在了床上。事毕,他妈发现这男人腹部的伤疤不像手榴弹炸出的样子,倒像自己的阑尾炎刀口,他所谓的胸前枪眼似乎是烟头烫的。但是,生米既成熟饭,她宁愿对他的故事信以为真了。这世界谎言成灾,骗子无数,不多他这一个。
五岁那年,陈麦像董存瑞一样左手叉腰,高举右臂,在一个土包上高喊:“打倒毛主席,解放全中国……”而那一天伟大领袖刚死,他喊这句话时别人都在哭。这孩子一嗓子喊出来,满街的人一下都不哭了。警察将他爸妈拉去,查户口录口供,过了一夜堂,追问到底谁教这孩子喊出这么句该杀头的口号?陈麦的爸又露出身上的手术刀口,强调在朝鲜的英勇。陈麦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