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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柳阿婆是嫁到镇上一户姓柳的人家。起先她和她男人住在这个教堂的偏房里,渐渐儿女长大成了家分了家,再后来老头没了,她一个人,仍旧负责打扫看管教堂。一个人不免冷清,江玥来得正是时候,三岁带起来也不很麻烦,她也就接过养了起来。

一个暮年女人和一个稚龄女童,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呢。江玥想起来的只是些片段,像翻看照片一般,哦曾有那一幕。当然小时候的照片她一张也无,因为没有人给她照过相。

阿婆叫她玛拉。

玛拉玛拉叫开了,一条街上的小孩都笑话她,给她起绰号马拉屎马拉尿。她个矮人小,打又打不过骂人又不会,每每这时只涨红着脸觉得难堪又难过,心里埋怨阿婆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阿婆打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盘在头顶,镇上信耶稣的女人几乎都留这样的发式。江玥也留着长发,梳两根辫子垂在胸前。她记得冬天午后,阿婆散开她的发辫用篦箕给她篦虱子,又给她洗头。她对着脸盆弯着腰垂着头,很累可是只能撑着。有一次她站不住了,扭动着不小心把水甩到阿婆身上,当下手臂就挨了篦子敲。阿婆的脾气不好,凶起来骂她短命鬼,要把她赶出去睡大马路。阿婆会做衣服,时常接些活儿挣钱。做剩下的布料就拼着给她做些衣衫裙子。晚上临睡前熄了灯,阿婆跪在床前祈祷,她也乖乖跪着。

她一直没有上学,不像别的小孩上完幼儿园,等着念小学。教会组织了一个小子班,每周六给教友的孩子讲些圣经故事。每回她都去听。对着图画看旁边的字,问教他们的阿姨这念什么,如此识了些字。最高兴的是这个阿姨教了她弹风琴。弹C调的赞美诗“需要耶稣”,最最简单的调门指法。礼拜堂没人时江玥就溜去摸风琴,对着诗歌简谱练。小小的她心怀小小的愿望,如果能把风琴弹好,将来就可以为他们唱赞美诗时弹琴伴奏,那样就不用担心会给赶出去了。

日复一日,微如草芥的她也长到了七岁。

在江玥七岁这年过去大半时,发生了两件事,毫无预兆的,却彻底改变了她而后的人生。

阿婆走了。

江珺来了。

第二章

3

那年夏天,凤山镇照例来了台风起了洪水。台风洪水过后,阿婆要把教堂里的窗帘幔布取下来洗晒。教堂屋顶高深,窗子一扇扇耸立,帘幔由高处长长垂下。她支起梯子靠在墙上自己撑爬上去,一脚不慎踩空摔下,高血压的人,经此一摔,躺了一晚就咽气了。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有许多教会的弟兄姊妹过来料理后事。在众人的帮衬下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要到这个时候江玥才知道柳阿婆原来姓江,牌位上写着江氏秀珠。

因为这个江姓,江珺来参加丧礼。

柳阿婆江秀珠是他爸的姐姐,他的姑姑。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凤山镇江珺已是多年没回了。生于斯长于斯,却不想甚至不敢再踏上这片土地。九年前那场暴风洪水带走了他的父母,一夕间将他光彩鲜丽的青春泼得灰墨墨。悠游无忧的少年时代终结于这场天灾。

凤山镇背山面海,台风一旦在此地登陆,风雨肆虐,残局不堪设想。那年他十四岁念初三,哥哥江舟十八岁念高三。他记得那天是九月三日,刚开学。台风正面袭来,风强雨劲无止无歇,大水漫起山体瘫落。他们江氏族人连排建的房子在凤山脚下,房屋脆弱不堪风雨肆虐随着山石轰轰崩塌。被压在下面的人就再没能起来,那里面有他的母亲和从镇上赶回去的父亲。

两个少年一时间失去所有庇护,只得自强自立。

江舟辍学,和同乡的年轻人去了祁宁市修船厂做学徒工。不料这群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成了改革之初的弄潮儿,像一条条搏命的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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