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3/4页)
纪差不多,左手上戴了三枚金戒。这很俗气,不过他很有风度,对三月说话温文尔雅,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生理上的欲望。其实,他的温文尔雅是被生理上的欲望支配着的,这瞒不过我。有人说我们是介乎动物和人之间的生物,之所以不是动物,因为我们不全受本能支配,之所以不是人,因为我们不全受理性支配。从整体上支配着我们的,是欲念。我们太懦弱,无法战胜欲念。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就是无法战胜欲念的人。
好在三月虽然很有兴趣地听他说话,但并没跟他搭腔。没有经验的女人,在所谓绅士男人面前,是不应该轻易搭腔的。他们能从女人的声音听出她目前处境的特殊本领,还能嗅出她到底想望哪样一种生活。他们的估计比数字还要精确。他们会根据这些材料,迅速作出反应,找到女人的薄弱环节,介入并且牢牢地控制她的生活。三月没跟他搭腔,三月做得对。
见我坐在三月的身边,而且把一只手放在三月的小腹上,那家伙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不再绕舌了。
这一段插曲不是没有好处,它让我更加认识到三月的美丽。她穿得很素净,由于匆忙和劳累,还有些衣冠不整的味道,可她的魅力光芒四射。我相信,她在对面那个男人眼里,是个可以培养的小妇人,或者说得难听些,是个可以调教的小情人,但在我的眼里,就是全部,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全部。她像秋天一样静穆的眼神,两片不自觉地微微翕动的嘴唇,在沉思掩饰下天真而好奇的鼻子,搭配在一起是我的全部,分开来还是我的全部。
女人总是在惊慌和渴望中尝试分裂的滋味,她们似乎不珍惜整体,这让我产生了危机感。我小声对三月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新疆呢?”她说这不是你同意的吗?是的,是我同意的,但我们还可以改变,在事实既成之前,还有另外的选择。“选择……去广东吗?去那里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没回话。她到过广东,她对那里比我了解,我没有资格发言。“你想去哪里?”她问。我还是没回话。
“想回望古楼?”她终于说出了我的心事。其实她一开始就猜到了,现在才说出来。
提到望古楼,她好像很不屑。我不知道望古楼有哪一点不好,更不知道她为何一心想外出。我觉得她之所以一直在找外出的机会,只是需要获得一个更符合道德习惯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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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豆(2)
我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一站挨一站,终于翻过了天山。下站安顿之后,我累得不行,三月却毫无倦色,三月说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听起来可笑,到了一个不想去的地方,却说成是目的地。
人是牛变的,是羊变的,说得再漂亮点,是马变的,不管生活在山上,还是生活在水边,灵魂都属于草原。三月是一个典型。她洒脱到了对满眼的荒凉也毫不在乎的地步。
这里的居民非常奇怪,离庄稼地很远,远到走上大半天,还闻不到自己曾经流过的汗水味。据说他们曾经跟我们望古楼人一样,与庄稼地很亲密,可是他们用含碱量很高的河水浇地,浇不上两年,沃土就变成了盐碱滩,土块老了,硬化了,什么也不长了,这样,他们的地就越种越远,远到村庄之外,远到农人的心事之外,春天去播了种,就再也不管,只等到秋天去收。但是,有些种子播下去了,土地却没让它受孕:雪随时可能降临,雪一捂,种子就死了。土地跟人的子宫没什么两样。这样一来,农民赶着牛车或马车走在秋天的朝阳里,除了拉回一车夕阳,什么也没有。他们为什么不把村庄搬走呢,搬到离出庄稼的土地近一些的地方呢?我曾问过一个老农,他的回答很干脆:祖祖辈辈住过的村庄啊!
这话勾起我无限的心事。我祖祖辈辈住过的望古楼啊……
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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