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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深为怀疑。有不少人说,清代乾嘉时代考据之风大盛,与清代统治者大力倡导有关。而从事考据工作的学者们,也想通过这种工作来避免文字狱之类的灾难。我个人觉得,这种逻辑非常滑稽。如果统治者真想搞文字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考据就能成为躲开文字狱的避风港吗?
然而,以上两种说法却流行开来,而且占了垄断的地位,于是沸沸扬扬,波及全国,揭批判之大旗,震挞伐之天声,考据工作好像真成了革命之大敌。一些革命者,为了显示自己的革命性,一有机会,总要刺上几枪。一直到今天,流风未息,大有谈考据而色变之慨了。
我个人觉得,对考据工作既用不着大捧特捧,也用不着大张挞伐。这种工作实际上是非常平常而又非做不可的。稍微搞点科学研究工作的人,特别是搞与古代典籍有关的研究工作的,都有一种经验:首先要积累资料,这种积累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主义告诉我们的也不外是这一层意思。但是,资料光多还不行,它还必须正确可靠,而不正确不可靠的资料却比比皆是。如果对资料不加鉴别,一视同仁,则从不正确不可靠的资料中得出来的结论绝对不会正确可靠,这一点连小孩子都会知道的。检验资料可靠不可靠的手段颇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考证。因此,考据工作不是可有可无,而是非有不可。在提倡假、大、空的时代中是用不着考据的。反正是“以论带史”,或者“以论代史”。“论”已经有了,只需寻求证据加以肯定,加以阐释,工作就算是完成了。至于资料可不可靠,那是无关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论”。如果发现资料与“论”不相符合,那就丢车保帅,把资料丢弃,或者加以歪曲,只要帅能保得住,就猗欤休哉,天下太平了。我从来不反对“论”,“论”是非常必要的;但这种“论”必须真正反映客观规律,而这种真正反映客观规律的“论”只能从正确可靠的资料中才能抽绎出来,考据工作正是保证资料的正确与可靠所不能缺少的。
现在还有一种反对所谓烦琐考证的论调。我并不赞成搞烦琐考据。但是,我必须指出一点来:搞不搞烦琐考证,要视需要而定,不能笼统地加以否定,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而口诛笔伐。搞过考据工作的恐怕都有一种经验:考据往往难免烦琐,大而化之搞考据,是决不会搞出什么名堂来的。只要烦琐没有超过需要的范围,我看是应该允许的。
总之,我只是想说:对于考据工作和所谓烦琐考证,要平心静气地进行分析,既不必大声疾呼加以提倡,也不必义形于色横加指责。那种过分夸大考据工作作用的论调,如“发现一个字的古音,等于发现一个行星”等等,也为我所不取。
再谈考证
1987年
本文收入本书时个别文字有所节略。
不久以前,我发表了一篇短文:《为考证辩诬》,目的是想为清代考证之学说几句话,顺便发泄一点对当前理论界的不满。在文中我讲到,我不同意多少年来流行的说法,说清代考证之学之兴与清代统治者大兴文字之狱有关。我个人认为,这种说法有点教条主义的味道,是一种形而上学,与我们几十年来在理论方面的教条主义有关。
这引起了王武子先生不同的意见。王先生的文章对我有启发。但是他把考证之学与文字狱联系在一起的传统的说法,并不全面,不准确,仍然不足以服我。因此我再申论一下。
我在上一篇文章里已经谈过,如果清代的文人学士只是想逃避文字之狱的话,他们不一定专门从事考证之学,其他离文字较远的学科都可以搞,甚至任何学科都不搞也可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有明训。考证之学决不能成为他们的避风港。有一点,我在那篇短文里没有点明:清代考证之学之兴是由中国学术历史的发展规律促成的,是由内因决定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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