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3/5页)
之后,我第一次如此想念曾经的皇位。在兰璧受尽折磨的尸体面前,曾誓言要好好保护她的我,无能的我,唯一能做的却只有伏首痛哭。如果我还在那个位子上,执掌生杀大权,我与兰璧的屈辱全都不会发生。养精蓄锐,韬光养晦,利用一切可及之事,并将一切不可及变为可及,直到夺回皇位,杀尽仇敌。若是英明神武的父皇,这会是他的选择。可惜,我不是父皇。他说得没错,我没有帝王之才,我没有耐心,没有壮志,只能选择卑劣的利用。我曾经最不屑于为的事,身为八尺须眉利用弱质女子,如今却被我以十倍于前的痛苦施加于同一个女子身上,很讽刺,是不是?可司命之神对这样的滑稽似乎还不满意,所以,他又让我爱上了她。
她一定撑不了很久。将云静独自留在汝南的客栈里时,我这样想。卖身抵债,流落花街,惨遭欺凌,身死异乡,乱世中,身无分文的异乡孤女,大概会是这种结局。既然下不了杀手,这样退而求其次似乎也不错。
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要长久逗留在客栈附近不肯离开?看着她痴痴地倚门张望,被飞溅的雨水沾湿衣裙,为什么,会那么心疼?我白白蹉跎了几个时辰。当我终于迫着自己迈开步子转身时,玄明的追兵已迎面而来。
原本,我是想渡河往南投奔景文,借兵重振帝业的。看来,我确然不是帝王之材。
他一定知道我在看着。所以当云静被众人欺辱时,没有立即出手相救。他想让我明白,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他深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把戏,不得不说,在这些事上,他的确比我有天分。于是我被押解着站在远处的檐下,看着她与掌柜争执,动手,被殴打,到后来,放弃抵抗。她一定意识到了,自己又一次被心爱的男子利用,然后抛弃。
我忽然挣开押解奔进雨里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我在以为她当真快死去的那一瞬,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让她死。才知道,我根本报不了仇。
卫兵很快就拦住了我,重新禁锢。他终于出言喝止,她伤不至死。太好了,我想。
她伤痕累累地转身寻我,我却没敢看她。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受伤的唇角,质询的话语,还是,她仅有关切的单纯眼神。我听到她在马车后追赶,她的哭喊,说会救我,说会等我。我感到一滴泪懦弱地滑落,握紧了双拳不让自己探出头去求她原谅。如果可以,就这样忘了我吧,或者,就这样记得我,一个卑劣的负心人,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者。
就此,我无可救药地同时负了两个女子。
我在最好的华年里,遇见了兰璧;却在最坏的岁月里,遇见刘云静。我不想承认,因为有她,那些“最坏”,仿佛没有那么坏了。她像永夜的墨色里乍然裂开的一道光,霸道地映照下来,令独孤落难的旅人在无边暗色里忘掉自己窘迫的处境,忍不住伸出手去。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意识到,对兰璧一生珍之爱之如唯一的诺言,也许守不住了。在永石郡外的雍河边,白驹似箭自军中掠过,她急切地飞身奔来,一身脏污的白碧衣裙曳起风尘仆仆,眼中却是一片动人的流光四溢。她狠狠地抱紧我,几乎让我喘不过气。那一刻微妙的沉重,让我想起出征前自己说的,要与她和离。我是对的,关于和离。为了她,更为了我自己。为了避免再似方才,竟然也想要紧紧回抱她。为了避免出征前夜她温暖的身躯覆着我,失魂落魄地吻我时,竟有一瞬想要回应她。我很清楚她没有把我错认为玄明,她喊的是我,吻的是我,流的泪亦是因为我。这样下去太危险,我想,要快些找到兰璧。
我时常怀念她的那些样子。歪解经言时的得意洋洋,厚颜地自称一家之言;引纶垂钓时的全神贯注,恍若天地间除去池中鱼再无其它;看书读史时的慵懒随意,时时呵欠连天,转瞬间瘫倒在案;云林馆盈盈绿意的山石斜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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