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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昼夜兼程,走路、乘车三天多,就在牛郎织女再度会鹊桥的那天,红日西坠、半片银月初上时,好不容易赶到了农场。我想,我们相思成疾,会面的日子比牛郎织女还稀少,今晚我们定会相互倾情诉胸臆中的爱与恨,他文学底子深厚,定会给儿子赐个好名字。当我走近过去是牛棚、现在是右派分子的宿舍时,他从宿舍里出来,我们母子骤然迎面碰上了他,他简直成了叫花子。大热天他还穿着中山装夹衣,腰间系上根草绳;鸟窠似的头发,脏兮兮的脸,我怕从来没梳洗过。开始他瞪着眼睛看着儿子,伸出手来准备抱,我也忙叫儿子喊爸爸。可是儿子稚气的‘爸爸’的喊声刚刚喊出口,他好似猛遭炮烙掉过头舍命跑,好像他遇上的不是他的妻儿,而是要吃他的老虎。儿子撕心裂肺哭,我惊天动地喊,他好像全然没有听到,一直走下去没回头。右派收工后,还是尚文招待我吃了饭,当晚,在鹊桥居里尚文心情沉痛、流着眼泪诉说了黎疾的情况。黎疾自从我们在鹊桥居分手后,他就不再参加劳动。过去开他的斗争会,不管是焦礼达还是虢栋臣打骂他,他总揭他们的老底与他们对着骂。他骂焦礼达给婊子倒马桶,他骂虢栋臣是漏划的右派,比他还反动。这次,大大小小的斗争会不知开了多少次,任凭怎么骂、怎么打,他口里不吐一个字。骂他他只笑,打他好似击着个空皮囊,他从不说一声痛。此后也不与人再说一句话,食堂里扣了他的饭,他也不声响。以后他昼不出工夜不归,抓回来绑在房前特为他设置的立柱上,让太阳猛晒,差点死去,他竟没有吭一声。焦礼达怕闹出人命,这才放了他。人不怕死鬼都怕,从此也就再没有人去管他。此后,在这高度文明的二十世纪,他竟然变成了凭借爪牙觅食的一只怪兽。他用手指挖湖藕,采野菜,捉蚂蚱,抓了癞蛤蟆剐了皮,就在荒野里用个蒸钵和着煮。吃过后,洒一泡尿洗蒸钵。在农场地里剜红薯,摘果蔬,只要能生吃的,他就偷。他还跑到农场附近小镇的饮食店里,扫桌上残饭吃,喝别人剩下的碗中的汤,晚上就睡在别人的屋檐下。别人说他子是疯子,在他衣上写了‘死右派’,要他敲着锣游街,他也照办。尚文也说他人未死而心早死,十有八九,是已疯了。后来是尚文等几个右派与农场多次艰难交涉,说对于一个疯子,就是杀了人也不判罪,政府发的那十五块养命钱都不能扣,焦礼达理屈词穷,只好如数发给生活费。于是尚文每月就代他领钱粮。听到尚文的伤心诉说,我心头滴血,原来我就拥有这么一片破碎的天!不过既然他是我唯一的一片天,那么不管它怎么破碎,我也只能去找他。第二天一早我去寻觅他,湖州野地,他远远见了我,就拼命逃,走近一看,原来是抓着癞蛤蟆和着蚂蚱一起煮。尤大哥,你说,他这个样子,怎么还能给儿子取名字?天哪,真没有想到你将我们的婚姻这般安排,让人活受罪!尤大哥,要不是我还有儿子,还有黎疾的妈,我,我,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

第六章(。dushuhun。)  夜茶品梦 25 代父取名,尤瑜悲叹情债难还;斩断情丝,黎疾悄然超脱地狱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37 本章(。dushuhun。)字数:3797

说完,她披头散发,拚命地捶着胸脯纵声哭。这晚,月朗星稀,秋风送爽,大地一片宁静,这是个让情侣多么惬意的夜晚。可是我却觉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世界的末日到了。我真不敢想,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如黎疾一样的善良的人,他们一心想为建设新世界勤勤恳恳效力,可是仅凭他们的几句话、一两篇诗文,竟被打入地狱,受到如此严酷的折磨,而放纵另一些恶狗,恣意咬人。这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在主宰?要不是我后来当上了干部,脱离了教师队伍,摘下了知识分子徽章(。dushu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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