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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为“形态主义”的批评,只求异于一般“形式主义”的含义,现在所提到的相近处,只就其着重美感经验的机枢的分析而言,而不指其整套看法。中国诗因视境与西洋诗大异,故最终的目的又大大不同,因不属本文范围,从略。)现连举三例,由片断的讨论到全诗组织的迹写:

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即读者)思而得之……近世诗人惟杜子美最得诗人之体,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山河在,明无余物矣,草木深,明无人矣,花鸟,平时可娱之物,见之而泣,闻之而悲,则时可知矣,他皆类比,不可偏举。

——迂叟

批评者把读者的“思而得之”的缘由说明,而使读者的感受加深;读者所“思”的,在杜甫这首诗中,当不只批评者所指出的一面而已,但批评者所指出的却是最显著的一面,使读者很实在地取得作者当时的情境之气氛,而可以展开其他的美感活动。但这一个例子仍属“点到即止”的批评,虽然它已开始分句述意。它仍是片断式的批评,没有对每句中多重的含义及其多重含义如何互为扶持作任何详尽的说明。下面第二个例子,虽然只讨论一句诗,比起前例就诡奇得多了:

如玄元皇帝庙(按:杜甫诗)作“碧瓦初寒外”句,逐字论之。言乎外,与内为界也。初寒何物,可以内外界乎?将碧瓦之外,无初寒乎?寒者,天地之气也,是气也,尽宇宙之内,无处不充塞,而碧瓦独居其外,寒气独盘踞于碧瓦之内乎?寒而日初,将严寒或不如是乎?初寒无象无形,碧瓦有物有质,合虚实而分内外,吾不知其写碧瓦乎?写初寒乎?写近乎?写远乎?使必以理而实诸事以解之,虽稷下谈天之辨,恐至此亦穷矣。然设身而处当时之境会,觉此五字之情景,恍如天造地设,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意中之言,而口不能言,口能言之,而意又不可解,划然示我以默会相象之表,竟若有内有外,有寒有初寒,特借碧瓦一实相发之。有中间,有边际,虚实相成,有无互立,取之当前而自得,其理昭然,其事的然也。

——叶燮

叶燮说“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这种美感经验过程是直觉的,非演绎的;他又说:“意中之言,而口不能言,口能言之,而意又不可解”,显示他正是“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信徒,不相信诗有“逻辑的结构”(这是他——和其他中国批评家一样——所不同于美国新批评家所构成的“形态主义”的地方);但毕竟他说话了,他用疑问句的方式分析这句诗在我们直觉里所发射出来的多义性的层次,而使我们(读者)的直觉得来的浑然的灵感经验有了眉目更清的印证;但我们并未由具体的经验逃出而落入抽象思维囚牢中,我们还是握着“当时之境会”。疑问句的分析方法,与凶巴巴而来的权威性的肯定句的分析是不同的;疑问句有待读者的点头,叶燮把心感活动非常技巧地还给读者;在后者的情况下,一切要听批评家的。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叶燮给了我们非常有效的说明性的批评而无碍于美感经验呈示之完整,这正是由于他了解到诗的“机心”,“使必以理而实诸事以解之,虽稷下谈天之辨,恐至此亦穷矣。”而缺乏了这种基本的顾虑的批评家,必将诗分割到无可辨认而后已。

我的第三个例子是吴淇《六朝选诗定论》卷十一中论到陶潜饮酒诗第五首的文字,这篇文字里可以说具有叶燮之长,而尤有进者,分析及于单字的多义性,且贯及全诗前后的呼应,实在是“形态批评”最上乘之作,由于本篇太长,且录一段见其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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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批评方法略论(3)

……庐之结此,原因南山之佳,太远则喧,若竟在南山深处,又与人境绝。结庐之妙,正在不远不近,可望而见之间,所谓“在人境”也。若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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