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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说起,何异阛阓?然直从南山说起,又少含蕴,故不曰“望”,而曰“见”。“望”有意,“见”无意。山且无意而见,菊岂有意而来……乃自得之谓也。

批评(在此尤指鉴赏方面的批评)往往是一种回顾的行为,是在诗的美感活动在我们意识里发生了作用以后,对当时的直觉经验的分析。吴淇的批评正是对这种美感经验的分析,在上录的片断中,他仔细地推敲构成其阅读时直觉到的“自然”、“自得”、“天趣”的手段;他的考虑仍是美学上的考虑——同时我们注意到,其间还是含有判值性的因素,下意识里,他是被传统认“自然”为诗的最高理想这一说法(皎然、司空图、苏东坡、严羽)所支配着。

至此,我们不妨对以上的理论(或批评)的一些特色加以扼要的复述:

一、 中国的传统理论,除了泛言文学的道德性及文学的社会功能等外在论外,以美学上的考虑为中心。

二、 中国传统的批评是属于“点、悟”式的批评,以不破坏诗的“机心”为理想,在结构上,用“言简而意繁”及“点到而止”去激起读者意识中诗的活动,使诗的意境重现,是一种近乎诗的结构。

三、 即就利用了分析、解说的批评来看,它们仍是只提供与诗“本身”的“艺术”,与其“内在机枢”有所了悟的文字,是属于美学的批评,直接与创作的经营及其达成的趣味有关,不是浪费笔墨在“东家一笔大胆假设、西家一笔小心求证”的累积详举,那是种虽由作品出发而结果离作品本身的艺术性相去十万八千里的辩证批评;它不依循(至少不硬性依循)“始、叙、证、辩、结”那种辩证修辞的程序——我们都知道,西洋批评中这些程序,完全是一种人为的需要,大部分可以割去而未损其最终的所悟;中国的利用了分析、解说的批评,多半是属于切去了外加的修辞的枝丫的批评(或应说:未强加修辞的枝丫的批评)。他们用分析、解说仍尽可能点到为止,而不喧宾夺主——不如近代西洋批评那样欲取代作品而称霸的咄咄逼人的作风。

在我们回顾传统批评的特色时,我们虽然觉得中国批评的方式(当指其成功者)比西洋的辩证的批评着实好得多,但我们不能忽略其缺点,即是我上面所提到的:“点、悟”式的批评有赖于“机遇”,一如禅宗里的公案的禅机: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答:春来草自青。

这是诗的传达,确乎比演绎、辩证的传达丰富得多。但批评家要有禅师这种非凡的机锋始可如此做,就是有了禅师的机锋,我们仍要依赖小和尚(读者)的悟性;“春来草自青”之对“如何是佛法大意”,在禅宗的看法,是“直指”,是“单刀直入”,但不见得所有的小和尚都完全了悟其间的机遇,这是“点、悟”批评所暗藏的危机;但最大的问题是,有“独具只眼”的“禅机”的批评家到底不多,于是我们就有了很多“半桶水”的“点、悟”式批评家:

问:如何是诗法大意?

答:妙不可言。

于是我们所得的不是“唤起诗的活动”,“意境重造”的批评,而是任意的,不负责任的印象批评。

由是我们可以了解为什么胡先生在“德”先生的旗帜下可以这么凶,不把这些“顺口开河”的批评一扫而清誓不为胡适之。于是前推后拥,泰西批评中的“始、叙、证、辩、结”全线登陆,这因为是“矫枉”,所以大得人心,而把是否“过正”的问题完全抛诸九霄云外,这,在当时确是很需要的;惟有实证实悟才能发挥批评的功能。

新文化新文###动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强调批评的精神,虽然当时的作者,因处于新旧的交替,还没有提供出完善的方法和客观的态度。五四运动原是一种文化觉醒的运动,百多年来外侮之辱,至此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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