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3/4页)
和含章生下来,就玩这两个泥虎。
不久镇上一个大会连一个大会。那些土地多的、办厂的人家,被如数拉上土台子。土台子就筑在老庙旧址上。全镇人都指着台上的人诉苦,激动的声浪撼动了整个洼狸镇。赵多多做了自卫团长,背着枪在台上走来走去。有一回他发明了一个东西:一根藤条,梢上颤悠悠地绑了一块生猪皮。他在台上踱着,高兴起来,就用新发明把台上站的一个胖老头打了一下。胖老头嚎叫一声跌倒了,台下的人一齐叫好。接下去不少人学了多多,涌上台来动起手脚。三天之后,有人就给打死了。隋迎之站在台下与台上之间,站了几天,终于明白还是应该站到台上去。可他一上台就被土改工作队的人劝下去了。他们说:“你还是下去,上级有指示,你算开明士绅。”
含章出生那天隋不召回到洼狸镇上。他身上别了把渔刀,浑身散发出海腥气。他比走时瘦多了,胡子也很长。只是一双眼珠变成了灰的,反而又尖又亮。他听了镇上十几年的变迁,听了哥哥献出粉丝厂的事,仰天大笑。他说:“了了好,好了了,天下大吉!”他说这话时是在老磨屋边上,说完,就当着隋迎之和抱朴的面解起溲来。隋迎之厌恶地皱皱眉头。接下去的日子隋不召老要把抱朴领到河边,一起进河洗澡。叔父身上的疤痕让抱朴吃惊:黑的、紫的,深深浅浅,像缠在身上的一张网。他说他死过三次,不该活过来又活过来。他拿一个小望远镜给抱朴玩,告诉这是从一个海盗手里夺的。有一次他唱起了一首驶船歌,抱朴说真难听。隋不召哼道:“难听?这是叫《海道针经》的航海古书上的,记不住,就得死!海上全靠这本书,郑和大叔有一本,后来给了我,成了我的性命。”那天他回去真的取出一本书来,它藏在砖壁里,灰黄的纸面皱褶无数,边角紧巴巴地缩着。他小心地读了几页,抱朴一个字也不懂,他就装到铁盒里重新藏好。他对一条大河的衰落大为失望,说如果早上几年,非把抱朴带到老洋里不可!他们成天在一块儿,后来抱朴也像叔父那样摇晃着走路了。这终于使父亲恼怒起来,就用乌木板打了儿子的掌心,并把他关进书房里。隋不召一个人孤寂得很,徘徊了几日,就远下他乡云游去了。
民兵头儿赵多多有时过来串门。隋迎之惟有这会儿才放下手里的算盘,殷勤地为他斟茶。赵多多把手一摆说:“忙你的!”隋迎之坐立不安,最后只好回书房去。赵多多愿意跟茴子说话,还笑着问她:“有鸡油吗?”茴子取来一点,他就解下腰带上的盒子枪,蘸了鸡油仔细地擦起皮枪套来。他说:“越擦越亮。”最后他站起来要走,还油碗时,顺便将油碗扣在了茴子耸着的胸脯上……茴子转身摸一把剪刀,赵多多早已跑了。瓷碗跌在地上,发出了脆响。隋迎之急忙奔出屋来,正看到妻子踞在那里,一只手握剪刀,一只手揩胸前的油污。
茴子一次去菜园,又遇上多多从眉豆架下钻出来。茴子回身就跑,赵多多在后面嚷:“跑什么,早晚的事,还剩下了?”茴子听了这句话就不跑了,站下来,笑吟吟地等着他。赵多多高兴地拍打着自己的身子,说:“这就对了。”他走了过去,茴子突然把眉头皱到一起,像猫一样恶狠狠地举起两爪,把赵多多的脸抓得稀烂。当时赵多多忍住疼,抽出枪来,把脚下的泥土打了个洞。茴子这才跑走了。
停了一个月,赵多多脸上才结住了疤。接上高顶街就由他领着开会了,辩论隋迎之算不算开明士绅。有一次隋迎之被叫到了会上,刚辩论一会儿,赵多多就以手代枪,嘴里发出“啪”的一声,用食指触了他的脑门一下。隋迎之像真的被枪击中一般,一下子倒了下去,气息全无。开会的人赶紧把他抬了家去,有的人又去叫来老中医郭运,折腾到多半夜才算救出一口气来。隋迎之恢复得很慢,病好之后再也直不起腰,人出奇地瘦削。抱朴听到父亲不停地大咳,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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