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4/4页)

犬马稀释。人生七十年,弹指一挥间。哪种活法都是活,开心就成。生命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是高高兴兴,而非所谓的受苦、创造、爱。

吴非奉行的是享乐主义。

惟有享乐才是真实的,其他的不是谎言就是自虐又或是自取其辱。想玩,就去玩,变着法子玩,朋友总是会越玩越多,譬如曼儿;想睡,那就去睡,不必为衣食六神无主,再也不用被人喝三么五赶起床。玩累睡足,就洗澡,往澡盆里撒茉莉与玫瑰香油,然后一个人在家拿起笔说话。不知不觉,竟也积下一大叠,回头看看,倒把她吓了跳。出书,那可没想过。写书的人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的人,不过杜兴那么殷情主动,拿去给他看也无所谓,没想到他还真的对此感上兴趣。吴非有些得意,用手捋从额上垂下的几缕黑发。

夏季的风,实在是一件奢侈品。

渐渐的,就没有了。

空气沾滞着,高楼大厦里的人就似蒸笼里的包子,发出馊味。几个城市的拾荒者躲在小块的阴荫处伸长舌头,狗一样的。他们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整个城市的颜色失了真,一律耀眼,游移不定。阳光有太多热情,这反而让许多生命渐趋枯萎。脊梁背处的汗水已凝结成壳。风怎么还不吹来?吴非在开有凉气的车内替那些面容灰暗行走在赤裸裸太阳下的人小声呐喊。风应该能吹去脸上沾满尘土的汗水吧。该死的风是不敢来还是来不了?出租车司机沉默地转动方向盘,听见吴非的声音,露出笑意。是啊,此刻,就算真吹来缕风,那也是从火焰山吹来的,人只会被烫得像锅里沸水中上下翻滚的虾米。还是没有风的好,至少这样不必抱有希望。

吴非扭动身子,有些不安,青天白日,瞎想啥?吴非从包里拿出面小镜子,这平稳行驶的车内,开始修饰容颜。眉要弯,弯出半轮月;目要清,一点清漆亮;嘴要红,得摄人心魄。车子很快到了艺术馆。下车,上台阶,墙壁两侧挂满女人的图案,有尖锐形状的,有椭圆的,有被几何线条折叠的,颜色有黑的、红的、绿的、土黄|色的,还有向日葵般热烈开放的。没有男人。这只能有两种理由解释。一是男人这种动物比起女人来确实是低劣,所以人们羞以挂起;二是女人是男人的玩物。吴非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她上次把稿子给杜兴时是在一间窗几明亮的写字楼,杜兴在那还有家投资公司。

墙壁蜿蜒着向前,光线阴暗不定,闷热,酒味、香水味、脚丫子味、油漆颜料味掺杂在一起,暖味的,混乱不堪,酱紫色的地毯被人踩得很脏,倒有点儿像KTV包厢里的……但一切都很好,既没出车祸,也没出其他事儿,吴非对过敏的神经暗自嘲笑,定定心神,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十一点正,不早不晚。她满意地叩响房门。

门开了,是杜兴,见吴非来了,眼里像点燃一束火苗,腾一声亮了,就像一条见到鱼儿的臃肿不堪的老猫,笨拙地让开身子,直喘,双下巴叠起,往上抖,“往里请,往里请,稀客。”杜兴的声音似老猫磨爪子,关门的同时,肩膀往吴非身上撞,“对不起,唉,胖人夏天最难受。还是吴姑娘好,身材好,皮肤好,脸蛋好,白白嫩嫩,椰风挡不住,这夏天就是为吴姑娘这种人才添韵致的啊。”

吴非避开,低头,没敢看杜兴。男人这德性。不过,杜兴的长相虽令人不敢恭维,说出来的话确实动听。她迈入房内。

“你可真难请,电话都打了五六个。是不是等我抬八人红呢桥去抬呢?”杜兴笑着说,随手递过一瓶饮料,“这天真热,人都快要晒死了。来,喝点东西解渴。我是真服你,这么热的天还能这样精神抖搂。我可是懒洋洋的,连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