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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口处,又捻了捻那个地方,然后并不急着点燃,而是把目光再次投向远方,自言自语道:“这女鬼,每时每刻都在,又每时每刻都不在。”
老根叔说着,想着,望向远方的目光不知不觉像蒙上了一层雾。
“老根叔,您……”秀才看到这雾突然化成了一朵晶亮晶亮的水花儿,在老根叔的眼中一闪一闪的。
老根叔转过脸,扯风筝线般地把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拽回来,眼中晶亮的水花上又蓄满了往日的威严与慈爱。他仿佛陡然长了精神般地大声对秀才说:“哪有什么鬼,如果有鬼,也是藏在人们心里的鬼。”他点燃烟卷,猛吸了几口后又大声补充了一句,“秀才,你记着,如果有人说看见了鬼影、听见了鬼哭,那是因为他心里就有鬼!”
不知为什么,老根叔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悲愤的力量,一颗心,也似乎凝聚了太多的感慨和沉重,在胸腔里忽闪忽闪发泄般摆动着。
面对老根叔骤然涌现的激昂,秀才突然泪流满面,大概是怕老根叔看到,他快速拾起放在地上墙角边的黄背包,只对老根叔摆了摆手,便匆匆离去。
但老根叔还是看到了,秀才半转身挥手时颊上突然坠落的,在阳光下晶光闪亮的一串泪珠。
他越发觉得秀才奇怪了。
第五章 鬼邻的新居
把仓库翻新成住宅,站长满仓的这一决定,从村干部到村民,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可偏偏遭到了老根叔的强烈反对。
那是五月的一天,按照满仓的意思,仓库的改建工程开始启动了。这天,两台从兄弟单位调来的推土机,宣战似地扬起推土铲头,轰隆隆地向顽固倔强了几十年的破仓库牛一般抵去。
可就在这时,一声雷鸣般的“住手”的喝斥声像一枚手雷,咣地一下扔在了施工人员面前。人们抬头一看,响晴的天空下,老根叔正宛如一头倔驴,呼哧呼哧地向这边赶来。
老根叔跑到跟前,先是伸展双臂挡住了推土机的去路,然后扔下了一句“不许动,这仓库拆不得!”的话后,又转身移至仓库墙根,怒目圆睁、一动不动,明显摆出了一付“要拆就先弄死我”的誓死捍卫仓库的架势。
按说这老根叔一不是村干部,二不是养牛户,他的反对应该无效,可以不予理睬。可问题是,眼前的情况,硬来肯定要出人命,哪个还敢再动?无奈,施工队只好车灭火、人住手,偃旗息鼓。可又不能撤,只好与老根叔对峙着陷入了僵持局面。
这种架势村人们还没有见过,所以,仓库再一次受到了高密度的关注,不断接踵而至的看热闹的人们迅速在仓库门前形成了一道人墙。
这让老根叔的女儿脸上挂不住了。她接到信儿后,来不及脱下挤奶时被牛屎牛尿溅得星星点点的围裙就跑了过来。
“爸,您这是干啥呀?出的啥洋相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质问着父亲,拽着父亲的手臂就往人墙外拽。
老根叔甩开女儿的手,嘴唇抖动了半天,然后用一种气愤得近乎颤抖的声音阐述着他充分得出奇的理由。
他说,这么多年了,虽说仓库里常有女鬼哭泣,可谁听说女鬼祸害人了?没有!这说明这个女鬼不是个恶鬼!可如今若把仓库毁了,女鬼没了住处,有可能就会被逼成了恶鬼!到时村人们遭殃谁来负责?……
老根叔越说越激动,倔强执拗了大半辈子了的人,竟然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当着几百号村人的面哭开了鼻子。浑浊的老泪和酸渍渍的鼻液,一点一滴从眼角和鼻腔里渗出来,湿漉漉地打湿了人们的心。
村民们哗然了,他们不再看热闹嬉笑,而是开始对老根叔滋生了同情:如果不是对仓库有着什么特殊的情感纠结,这个平日里沉稳老练的老根叔,一定不会表现得如此怪异和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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