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4/4页)
方有妙手回春,人走绝路方显英雄本色。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桑金珠玛喊道:“劲夫哥,你看,野马群。”
我沿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昆仑山脚下那片开阔的草地上,果然奔腾着一群洪水般的野马。
野马群,这不仅仅是一种感觉,当你们仰首长嘶振鬃电掣的那种雄浑那种洒脱,不曾使历来的壮士骚客为之折腰吗?这不仅仅是一种赞美,当你们疾蹄扬尘执着驰聘的那种气质那种禀性,不曾为人间留下奋勇争先的精神吗?不为富贵淫,不为清贫哀,不为赞叹骄,不为寂寞悲。那铭刻在芳草深处的精灵,那骚动的桀骜不驯的野性;那蕴涵于高贵头颅之中的空灵,那凌驾于飘逸长鬃之上的风韵;那睥睨世俗无视权贵的孤傲,那矢志淡泊无所畏惧的品德,永远是一股刚正不阿英勇顽强遒劲豪爽粗砺清朗的原野风。
我说:“野马是为自由而战的勇士,那种境界,我们凡人望尘莫及。”
珠玛笑问:“你想做一匹野马吗?”
我说:“如果我是一匹野马,早已超脱红尘,进入佛的最高境界了。”
说话间,我们已抵达山脚下,找到了那个叫马家营的地方。几堵坍塌的泥墙半埋在沙漠里,这是青海土皇帝马步芳留下的遗迹,也是他敲骨吸髓榨取沙娃们血汗的历史见证。马家营除了墙根的黑烟尘灰和一些兽骨之外,空无一物。旁边是一条河沟,只有细弱的水在卵石间潺潺流动,这是红柳沟。
我们牵着马沿河沟走了一段路,我说:“珠玛,回去吧。天太晚了你阿妈阿哥要焦急的。”
珠玛握住我的手,眼睛湿润了,半响没有说话,我感到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在颤抖。我把她揽在怀里,说:“别担心,我一定能活着回来。”她扑在我怀里嘤嘤地哭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想起荆柯刺秦皇的故事来,那是一个何等悲壮的场面。但我没那么悲观,我对珠玛自嘲地说:“珠玛,唐僧西天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顿巴喇嘛说我只经过四九三十六难,而且有菩萨保佑,能够劫后余生。你就别担心了。”珠玛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说:“菩萨保佑你。”
我望着依依不舍的珠玛消失在天际边之后,才催动马金川的杏黄大马,沿红柳沟河谷向西奔去。这条河沟约五米宽两米深,蜿蜒曲折伸向前方。两岸是红黄交错的红柳灌木丛,密密扎扎的。偶尔有只受惊扰的野兔从草间窜出,一蹦一跳逃向远方。四周围寂静安谧,没有一丝风声。
天地间只有我孤独一人执着前行。过去是这样,孤独穿越大沙漠、涉过盐碱沼泽地、登攀雪峰山:现在还是这样,仿佛我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人类。
傍晚,出了红柳沟,远远的我已看见了在绵延起伏的沙漠之中孤立着的鬼城。它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披着褐红色神秘的外衣。我调转马头,离开红柳沟,向鬼城方向行进,马蹄踏着沙砾中的红柳枝,嚓嚓作响。
在所有来过这里的人们的心目中阴森恐怖的鬼城渐渐近了。我已清晰地看见了它的本来面目:粗粗细细、参差不齐的几十根柱体栉次鳞比,兀立在波澜起伏的沙漠瀚海之中,象雨后春笋,或象草原上的蘑菇群,或象一片被雷电拦腰击断的树林。这些千奇百怪的柱体在逐渐消失的夕阳中变幻着光怪陆离的神异色彩,桔色变成血色,又变成茶色至棕色、黑色。鬼怪的阴影在几十根柱体上跳跃、腾挪、转换,然后投在沙海里拖长,越拖越长。
这是中国西部特有的雅丹地貌,“雅丹”在维吾尔语中意为“陡壁的险峻小丘”。也称风蚀地貌,由沙砾石沉积生成的岩层被千百年来的狂风暴雪抽打侵蚀,逐渐风化变得瘦骨嶙峋。有的头重脚轻象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