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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撕心裂肺的悲啼,而是父亲异乎寻常的冷静(我们三个人居然不约而同体会到同样的感触)。稽强的父亲不住地劝慰着家人并和我们说话,我从他老人家略微呆滞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情感,或许今日这样的结局,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预感到了,泪已流无可流。古人所谓人生经历的最大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走黑发人。但对于我们这些正当盛年的人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亲眼目睹曾经朝夕相处的同龄人生命走到了短暂尽头。

我扫视一下稽强的家,虽然很早就猜想到他家境并不宽裕,但真实的状况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整个家里除了上个世纪款式的彩电和冰箱以外,几乎再也看不到任何值钱的物品。除了床头柜上稽强的爱机PSP以外,这个屋子里也再没有任何与这个时代同步的东西。往事种种开始浮现在脑海里,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稽强当年在包机房一直是臭名昭著的〃揩油王〃,比如包机一小时,他总要到点后再磨蹭个五六分钟才肯让位,我曾经因为看不惯而附和老板嘲笑他门槛太精。稽强平日里的衣着打扮,数年间不论春夏秋冬都来来去去那么几件,有一件紫黑横条纹的T恤更堪称其经典造型,我亦曾嘲笑之为〃麻袋衫〃。如果当初我便了解稽强的家境如此拮据,相信绝对不会再说出那种不近人情的话来。

〃早上三点多的时候,他忽然从睡梦里大叫胸口闷……后来我赶到他床边时,他拉着我的手说'爸爸我不想死啊,我要活下去'……〃稽强父亲用低沉而平稳的语调跟我们描述着稽强临死前的情景,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斑驳的墙壁,似乎看穿了世情的玄机一般。小张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叶子也掏出了纸巾直抹眼角,我直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胸口闷得几乎产生窒息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跑下楼梯走到大门外拼命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叶子也跟着出了门,他站在我身后悠悠地叹息道:〃我们这些人真是可悲而愚蠢啊,一直只把朋友当作玩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了解和关心他人,我们为什么不早点知道稽强是如此的困苦呢?〃叶子是我的朋友中最具备诗人忧郁气质的一位,平日里经常会突兀地发表一些过激言论,我们对于他的愤世嫉俗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他此刻发自肺腑的感慨却犹如一柄锋利的投枪直刺我的心房,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而泪流满面。

老潘也匆匆赶来了,他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直入里屋,屋里又传出了悲痛的哭泣和低低的交谈声。直过了半个小时,老潘才走出门外,我看见到他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他默默地拉着我的手,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狠命的一摇头,眼中闪过晶莹的亮光:〃没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昨天晚上他还打电话给我,询问用什么方式向MM告白……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啊!〃又一把投枪正扎中我的心脏,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随后几天,小张通过电话告诉我,听说了稽强的死讯后许多老顾客都非常难过,一个在安利公司工作的小赵还在家中设置了灵堂,自发组织邻近几个朋友拜祭。有几位顾客主动要求出席稽强的追悼会,另有某中学高二某班的数名男生因为学业无法出席,但也凑了一份祭礼委托代送。虽然我丝毫不怀疑小张所说的全部属实,但对于稽强拥有如此高的人望还是感到几分惊讶。追悼会那天,到场人士中有三分之二都是稽强通过游戏结识的朋友,一半是甘谷时代一路走过来的老友,另一半则是联友电玩的顾客们。我为稽强感到由衷欣慰,生性宽厚善良的他从来都不会感到孤独寂寞,身前如此,身后亦然。我们肃静地聆听着追悼会主持人面无表情的照本宣科,悼文中所概括稽强三十余春的生涯,唯一值得圈点不过是尊敬父母和友爱弟妹,我不禁又心生无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