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1/4页)

了几百块,正回村来准备请成豆买狗吃,还没拢村口,就听说成豆跟一个骚货跑了。广汉傻了眼,嘿嘿嘿笑一阵,把几百块钱掏出来,一张一张地撒给告诉他这消息的人。回到村里,他到成豆的家门前窥视。那时候,山坡又哭又骂,成谷、成米、小夭和苗青坐在他身边,成谷在喷响鼻,成米捧着一本书,但没有看,苗青凑在成米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小夭抱住山坡的膀子流着泪劝解。广汉一看阵势,知道事情不虚,默默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朱氏跟了上来,对广汉说:“广汉,你的伙计不要你了,跟女人找乐子去了。”广汉没回话,也没停步,绕着村子转圈。他不断地碰到村里人,村里人都在议论成豆的事,那些年轻人高兴得像自己搞了那女人,乐得脚板心都在笑,说成豆是英雄,是望古楼百年不遇的大英雄。连五丈的儿子也这么说。他们一点也不体恤广汉的心情。跑了的儿子被人赞美,留下的孤老头子被人冷落。这就是世道。

好在我早就不受这些凡俗感情的控制了。我如果被它控制,就活不了这么大年纪,更不会活千千万万年。半年前,我的大曾孙女被一个黑帮头子强奸了,也没有让我伤心过一刻。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事,春也一再叮嘱我,叫我不要乱讲,讲出去了,那女子就没法做人。春也是好几十岁的人,可他还不了解他妈。把一件事情到处传,证明你在意那件事,可是我不在意,我的男人吃了枪子儿,而且是哭着死去的,我也没有在意,更不要说曾孙女被强奸。何况我那曾孙女也不是自重的人,一年之内,我就听说她换了五茬男朋友。我那个当演员的曾孙女,参加什么歌手大赛,连预赛也没过,春同样很伤心,认为是年岁不济。可我不伤心。我也不会愤怒,不会同情,我抢着为人哭丧,并不是同情死人,也不是同情死人活着的亲人,而是为自己清除积垢。我已经不是凡人了,连时间也奈何我不得,不要说别的。

但广汉是凡人。他绕村子转了无数圈回到家里,心已被村里人的话戳得千疮百孔。他再没有出门。好几天过后,光三从他的家门外过,闻到一股子臭味:不是一般的臭味,而是像刚淬过水的钢钎那么扎人的臭味。光三是医生,他立马就知道这是尸体的臭味,大喊了一声:“广汉死了!”正是上午,村里人大多上坡去了,小娃娃也进了学堂,光三喊那一声,就被我一个人听到了,我拄着拐杖(该死的拐杖!)就跑过去,抱住广汉就哭。我哭了个痛快。当我哭累了,不想再哭了,村里人才回来。我抹干泪水,才看见广汉的眼睛里滚动着一槽一槽的白蛆。

卫老婆婆(2)

这个老光棍,活着的时候孤孤单单,死后却有那么多客人。

没有一个亲戚来为广汉收尸,大秋提议社里出资把他葬了。五丈只用了三个小时割了个火匣子,还找社里要了一百块钱。树是广汉自己山林里的,是大秋和成谷去砍倒抬回来的,拉锯是大秋和长寿干的,五丈只不过用铁钉把几匹板子钉拢,就要了一百块。

广汉装在那匣子里,像一根蛐蟮。

成米破天荒去为广汉抬了棺木,还没抬到坟地,匣子就垮了,原来五丈舍不得用大钉子,用的是毛毛钉。大秋很生气,想让五丈返工,可广汉臭得不行了,再一返工,就要臭到北京去了,只好将就,把光身子的广汉和匣子一同扔进坑里,铲土埋葬了事。

葬广汉的时候,我本来还想哭一回,可是春用眼睛剜我,我只得把满出来的眼泪吞了下去。这两年,春好像越来越烦我,见到我哭,别人没开腔,他倒有怨言了。有一次,成谷挑着一担水回来,桶有百多斤,他却跑得风快,还稳稳当当。他进院坝的时候,我跟春正在那里闲坐,看到成谷跑得那么轻松,那么欢实,我就哭了,我说:“我咋就不能像成谷那样呢……”话没说完,春就狠狠地盯我一眼,大声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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