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2/4页)
个人要服老,你百多岁的人,跟他三四十岁的比!”这个孽种,我百多岁怎么啦?谁说百多岁的人就不能跟三四十岁的人比?不要说三四十岁的人,就是一二十岁的人,就是七八岁的娃娃,等他们枯了、死了、烂了,我还活着!
我说过,我不仅要给望古楼所有的人送终,还要给时间送终,不信等着瞧。我已经活出经验来了,我知道人要怎样才能不死。这经验我是不会外传的,儿子也不传!春一点也不像他爹。关键是他没有他爹的灵性。他爹在踏上奈何桥之前,魂灵跑回来在我面前哭,我以前还不明白他哭的意思,现在明白了。他一定早就看出我是不会死的,他想跟我长相厮守,可是做不到,所以就哭了。他那么早就看出我不会死,而今我活到这把年纪,春却看不出来,春比不上他爹。
这也不怪春,春是凡人,他生的两个儿子也是凡人,他儿子的儿女同样是凡人。
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春都祝我健康长寿,他不知道这样说其实是咒我死。再长也有个结束的时候吧?而我没有结束。凡人的寿命才以长短论,而我无所谓长,无所谓短。有一年我过生日,孙子、曾孙子、曾孙女,也都回来了,当演员的那个曾孙女,是特地从北京赶回来的,他们一定以为我熬不过这一年就会死,才那么齐齐崭崭地来为我祝寿。曾孙子曾孙女抱住我说,高祖婆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争取再活几十年。演员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高祖婆,你一定要等我出名啊,我出名那天,就把你接到北京去看看世景。”她的意思是,让我去北京看了世景再死不迟。屁话!什么是世景?看人一个一个地生,一天一天地老,又一接一个地死掉,才是最大的世景!你以为像你那么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就叫世景?幸好她急急慌慌地走了,她说要去赶个演出,吃了一顿饭就下山去了。幸好她知趣,如果留在这里,再说几句屁话,就要惹我发火了。看着她匆匆忙忙兴兴头头下山的样子,我就想笑。她以为时间可以成就她,就不惜一切地巴结时间,没想到时间正在埋葬她。这个傻丫头!
我还计较这些干啥呢,他们都是凡人嘛。
过些天,我让春请漆匠来把棺材再漆一下。春现在懒于做这件事了,他说为我漆棺材的钱,足够他一家人吃五年。我反正要他去请,做不做是他的事。不做,棺材就会烂掉,之后只好做新棺材,我又让那副新棺材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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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1)
婆妈告诉我的话,我没听懂。她是在我梦中出现的,那时候,我好像很害怕村里人,躲在村外一丛黄荆林里,偷偷摸摸地往村口张望。三三两两的人在我眼前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又都隐去了。我从来也没有这么紧张过。那种紧张与突然发现枕头上有一条蛇的紧张是不同的——危险并没真正到来,它只是让你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很惆怅,也很凄苦。我想走进村子,与我热爱的土地和人们打成一片,但土地是虚空的,人仿佛都是影子,一飘就化了。后来我看见一个人站在山峁上,为了辨清那是谁,我直起身子,就在这一刻,我像遭受了意外的打击,慌忙逃脱。我的退路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山还是这山,但已没有下山的路了,刀砍斧削似的,笔陡。我跑了两步,扑倒了。追我的东西已经逼近。我只能说是东西,因为我感觉到那不是人。我的腿被猛捏了一下,痛得钻心。我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想到我飞了起来,手臂就是我的翅膀。追我的东西也会飞,紧紧地逼着我。我几次转过头去看,都没看清它的面目。它或许没有形体,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有带给我的恐惧是真切的。我飞得很吃力,磕磕绊绊,穿过青冈林、松林、柏林,又穿过几大片灌木丛,始终也没逃脱追捕者。我累了,几乎就要放弃了,头顶却凭空出现一只大鹰,大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带向高空。
这是我从没有看到过的世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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