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3/5页)
荡街都发生在暑天的黄昏时节。暑天日子长,太阳迟迟不落山,而太阳落山后天也迟迟不暗。所以,暑天的黄昏显得特别长。黄昏长,街上却没有好看好玩的地方可去,那多无聊啊,多郁闷啊,那就荡街吧。
荡街的都是年轻人,且都是结伴而行的。他们一般吃过晚饭,在溪里洗过澡,然后一身清爽,拉过你,叫来他,三五作群,齐齐荡起来。荡街没有目标,没有任务,反正一边瞎转悠,一边讲白搭(聊天),图个轻松,图个惬意。大家都穿着木屐,木屐落在石头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呱叽呱叽的声响。
荡街的人很多,街道上一拨又一拨的,有的时候,我这一拨跟在你这一拨的屁股后头移动,有的时候,你那一拨从我这一拨的眼前走过。而且,每一拨的人员,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荡越多,有时几拨合成一拨,阵容显得很大。因此,黄昏时节的芙蓉街,总是很热闹、很有情调的——呱叽呱叽,呱叽呱叽,街上那清脆的木屐着地声不绝于耳。
芙蓉街地局逼仄,就那么一巴掌大,它没有多少街道,而街道又很短小,因此,荡街的人总是在街上转来转去,打起圈圈。有的嫌街上不凉快,索性穿出街道,在长长的爬满蔷薇的溪塘上来回瞎走。
街上的年轻人崇尚江湖文化,颇讲义气,差不多人人有自己的“弟兄班”。弟兄班有个规矩,大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他们一般拜过天地,发过誓,喝过酒,彼此称兄道弟,关系比较紧密、牢靠。所以,那荡街的,一拨拨,分别都是“弟兄班”的成员。大家照面多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底细,比如,我能讲出你这个“弟兄班”有多少人,他们分别是谁,而你能讲出我这个“弟兄班”谁是头头,谁最有力气,而且,彼此都了解对方到底有多少实力,是不是对手。照面时,他们往往会互打招呼,互致问候:
“嗳,你们好!”
“你们好!”
“嘁,又碰上了,你们荡六圈了吧?”
“差不多,你们呢?”
他们还常常说些调皮话,刺激对方:
“某某,你很牛皮啊?看你的肚子挺得恁高!”
“某某,听说你订婚了,老婆屁股大吗?”
“某某,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原来还活着啊?”
他们在说这些话时,还不时地加以手脚,加以脸色,或用手指戳一下你的肚子,或拿脚踢一下你的屁股,或在你面前翻白眼、吐口舌,作出鬼脸,而嘴里咿咿叫……
当然,这是逗趣,大家觉得很正常,也很开心,很少有人因此而生气的。即使谁真的生了气,大家也会打哈哈,稀里糊涂打发过去的。的确,荡街不逗趣,有什么意思呢?
除了逗趣,大家有时也较劲——或扳手腕,或推步,或摔跤,或扔石头,特别是扔石头,大家最来劲。由于芙蓉街夹在南北两条溪之间,溪边垒有塘坝,因此,大家总是穿出街道,来到塘坝上,以眼前宽阔的溪潭为赛场,展开一场激烈的扔石头比赛。比赛往往分个人和团体两项,双方先分别推出选手,然后站在溪塘上,相互轮流着将石头往溪潭里扔,看谁扔得最远,看最后哪方胜数多。比赛时,双方的人,好像个个是英雄,谁都不认输,谁都说自己扔得最远。的确,他们中的高手,功夫很了不得——石头扔出去,吱的一声,叫得很响,飞得也快,有时石头在空中忽然消失了,但你盯住远处的潭面看,那里马上会击起一篷白色的水花。水花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到底谁扔得远,谁比谁远多少,大家都不用争论,一看水花就明白。正因如此,只要你一出手,大家的眼睛便哗的一声往潭面上搜寻,而潭面上一旦冒出水花,塘坝上总有一方人马欢呼雀跃,一方人马嘘声连天。这种比赛自然是很公正的,但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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