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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的男人推着。如果这个家庭有一个半大小子,那么他会在这独轮车的前面,用一根绳拽着车,给这位推车的男人助一把力。如果这户人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话,通常,行走的期间,他会在家人的要求下,在独轮车的支架上坐一会儿,歇一歇脚。

大部分的家庭则连这样的一辆独轮车都没有,他们的全部家当是用一条扁担挑着。这扁担通常是桑木的,木质很软很柔韧,挑时两头一闪,扁担弯成一个半月形。扁担的一头,挑着一个花格包袱,包袱扎紧,扁担头儿从包袱中穿过。扁担的另一头,会是一个笸箩,或是一个竹筐,或是一个木笼,它是用绳子系在扁担上的。那或笸箩,或竹筐,或木笼里通常装着一个孩子。这根扁担通常是由这家的当家男人担着的,行走中的这户人家,簇拥着这男人。 。。

第六章 高家渡(3)

另外还有些人家,他们连这样的一根扁担也没有。当家男人的身上,只背着一件花格包袱。那包袱的质地是老布的,白色的线,红色的线,青色的线合在一起,织成这一个一个火柴匣大小的方格子图案。需要说明的,这包袱皮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了,颜色已经失槽,上面还布满补丁,所以我们说它的颜色,只是说它原来的。唉,包袱的主人,大约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流浪了有些时日了。

偶尔的,孩子会哭,或者是背在背上的,或者是抱在怀里的,或者是拽着手拖着走的,或者是躺在那笸箩之类的东西里的。这些孩子是因为饥饿而哭,他们伸出小手,向世界摇晃着,向大人摇晃着。于是,母亲把她的大襟袄解开两个扣子,取出*,塞到孩子嘴里。但这哪里是*呀,既没有肌肉,更没有奶水,就像瘦骨棱棱的排骨上停了两个干枣一样。孩子大约咂出血了,母亲痛苦得头上冒汗,但是她强忍着不动。孩子最后睡着了。那男人说:“将他扔了吧!等到了好地方,光景好了,你再生!”女人默默地点点头,她说:“小东西,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世界!你不要受罪了!你走吧。”喂了最后一口奶以后,女人别过了脸。男人抱着孩子,把他轻轻放在路旁的麦苗田里。立即,有成群的乌鸦和喜鹊俯冲上来,路旁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聒噪。

乌鸦和喜鹊,仅仅吃掉了孩子的两只眼睛,便被后面的饥饿大军赶走了。饥饿大军不是来救这个孩子的,而是来抢这一具小尸体的。如果这具小尸体被一户人家抢到了,那么,他的肉熬下的汤,足够这户人家再支撑住一个礼拜的行走。

这一切都是真的,在这个庄严的话题面前,叙述者不敢有丝毫的杜撰。在那场由豫入陕的灾民大迁徙中,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这还不是最残酷的。那最残酷的事情是“易子而食”。饥民途经的各县县志上,修志的老先生曾经以怎样悲凉而又绝望的笔调,谈起那一幕幕“易子而食”的场面呀!

人们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于是两家交换,这样锅里煮的就是人家的孩子了。

当然在饥民大军行进的时候,一部分的孩子被路经的村庄收留。像我母亲的姐姐那样。但是那样的事情好像并不多。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春二三月青黄不接的季节,当地的住家户连自己孩子的那几张嘴也填不饱呀!

队伍行进着,从大平原的另一头黑压压地压过来,像遭蝗虫一样。队伍太臃肿和庞大了,因此这窄窄的官道根本容纳不了他们。那条细长的平日走牛车的道路,只是像一个箭头一样,为他们指出高家渡,指出渭河对岸那迢遥的地方。所以队伍中的大部分人是踩着路边的庄稼地走的。

春二三月正是大平原上青黄不接的季节,去年的一点可怜的存粮已经被扫清囤底,地里的青苗要再过整整三个月才能成熟。所以,要靠这块大平原为饥饿大军提供吃食,那是勉为其难。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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