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页)

躺在门板上,也比连头带尾的棺材长,她是怎么被放进去的?当有人合棺盖的时候,爸疯狂地扑过去,说五妹的脖子和腿一定被折断了,可他们说没有折断,爸好像还摸了一下,确信没被折断之后,才准许把棺盖合上去。木匠五丈开始钉半尺长的木钉,他很用力,舌头伸出来,一直伸到左边脸颊的颧骨处。这是他的本事,村里再没有人的舌头能伸这么长,活干完之前,他的舌头决不会收回去,风吹干了的那片红肉,像贴在他脸上的膏药……一个死了一天半的人,怎么可能顺顺当当地让她的腿和脖子弯起来?爸没有发现这个秘密,至今也没发现。其实我也没发现,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事后村里恍惚有人提起,说五妹嫁到望古楼,不管是跟果,还是跟山坡,都没享到一天福,言外之意是说,果和山坡对五妹都不好,因此她就只认娘家的亲人,哪怕死后,也宁愿睡在娘家亲人的棺木里,所以,冥冥之中,她一个死人也知道曲脖弯腿。

爸怎么能跟妈比?妈有娘家的亲人,爸除了我们,他没有亲人。四岁的时候,他就没有一个亲人;当然,他那时候还有个弟弟,可那家伙只有两岁,两岁能叫亲人吗?所谓亲人,就是在关键时刻能够帮助你的人,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人能帮助你什么?那时候,两兄弟只是土地上两个不体面的疙瘩,两块还活着的伤疤。我只能这样说了,我想不出更好的词儿,也不愿意用动听一些的句子。因为一说到亲人,我就不能不满怀愤怒。说到底,我也没有亲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唯一疼我的妈就抛下我不管,自个儿安安逸逸地死掉了。对这件事,我不同意村里大多数人的说法,他们认为妈的早死,是妈的不幸——事实根本不是如此,她只不过是做样子给我看,表明她丢下我不管的决心。

当我把这观点向成谷说起的时候,他的眼睛差点鼓暴了,他说像我这种没良心的家伙,大牢里也寻不出第二个。说完这句,他有了防备。以为我又要跟他打架。其实我根本不计较,因为他说得很对。我只承认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良心是什么样子,我以前的语文老师说,良心握在神的手上。——即使她说得对,也只能证明良心是神的事,不是人的事。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故意害人,这说明成谷对我是很刻薄的,是要故意污辱我的。

这也难怪,他不是我的亲人。我没有亲人。没有人关心我,我也没必要去关心别人。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很好,他们就感到骄傲;是我的成绩好,不是他们的成绩好,我不知道他们骄傲什么。后来,我没考上学,爸和成谷把我推到学校去,想让我补习之后再考,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想利用我的汗水为他们带来光荣,对此,爸说得明明白白:“这个家里,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怎么不遭人作践哪孩子?你有这个条件,再努一把力,就考上了。钱的事你放心,我和你哥哥再苦再累,也要供你读书。”哼,这不是笑话吗,到底是读书人累还是找钱人累?当然是读书人。没读过书的人不知道读书人的辛苦。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我为什么要中你们的圈套?我没有那么傻。如果读书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这个家里的别人而不是我自己,我就不愿意。我到底没去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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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米(2)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卫老婆婆的两个孙儿都是大学毕业,一个当了处长,一个当了局长,结果又怎样呢?像臭蛋一样,招来一大堆苍蝇!凡是与他们沾亲带故的,都找上门去,超生罚款找他们说情,想当村长找他们说情,孩子读书找他们说情,杀人放火逃避追捕也找他们说情……他们是在为谁活着?我敢肯定地说,他们只是被亲友奴役的工具。最糟糕的是,找上门去的人,稍不顺心,就骂他们忘本。人家自己也不要了,忘本忘得够可以了吧!生在农村的人,如果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富贵了,你就可以富贵,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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