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4/4页)

这里会是长安附近哪个县。但是毕竟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孩子,意识虽好经验不足,不一会儿就彻底绕晕了。

衣白苏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崤山,她又低头看向身边这个孩子,他苍白着嘴唇,一言不发,衣白苏看他古怪的走路姿势,知道这娇生惯养的孩子的脚肯定磨破了,但是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衣白苏顿下步子,心有犹豫,终究还是继续朝前走去。

在衣衫褴褛地逃往关中的流民中,二人逆流而行,显得格格不入。穿过崤山到下一个城市的道路是非常漫长的,两三天根本不可能走完,夜晚就随便歇在野地,君归哪里受过这种苦头,第一天就差点哭出来,衣白苏看着他一边抽鼻子一边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委屈得想哭却又觉得不该哭,果冻般的嘴唇颤着,小脸皱成包子,她突然忍不住,竟噗嗤一下乐了出来。君归恶狠狠瞪她一眼,赌气不肯吃干粮,蜷缩成一团呼呼地睡了过去。

衣白苏本身就不太擅长人际交流,心中想哄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会招人待见,几番忐忑之下,只能偷偷脱下他鞋袜,将水泡挑破,又抹上药。

第二天,他依旧想赌气不肯吃干粮,但是咕咕叫的肚子早就把他出卖掉,他气呼呼地往嘴里塞干粮,惊奇地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吃。衣白苏还会捉鱼,加上野菜炖鱼汤给他吃,香料是她自己配好的,鲜美得他差点想把舌头吞下去。

一路上停停歇歇,君归越来越皮实,整个人晒得像个黑漆漆的,但是眼睛却越发黑亮,很有活力。他每日除了偷偷记住回家的路外,又多了旁的兴趣,他开始思考为什么爬山的时候山顶比山脚冷,同样一种鸟为什么这里的鸟比长安的嘴巴更尖长,这里的黍和菽为什么成熟得比长安的要早些,他脑子里有很多问题想不通,闲暇时候回首早已经没有影子的长安城,突然觉得世界怎么会这么大。

他觉得疑惑太多已经把脑子堆满之后,每次歇息之时已不再乱跑,反倒是围在衣白苏身边,看她给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把脉诊治。

他觉得那些人很脏,在他们凑近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想后退,避开接触。他甚至不懂为什么衣白苏能够面不改色地将手指搁那些糊满泥垢的手腕上,为什么她能够对着那些人笑。

这些可都是贱民啊。

离开了所在户籍的土地,离开了所依附的地主,被官府发现,好点的遣返,差点的打死都没人管。甚至若是被人抓住,就是可以随便贩卖的奴籍,堪比牲口。

君归想起这些,有些气恼。看吧她依旧在对着那些贱民笑,“不打紧,是吃了不干净的生水,我可以给大嫂针灸下暂缓疼痛,大哥劳烦去一味草药,就长在路边,长叶子,花是外白内粉,叶子搓烂闻起来发臭……”她极详细地描述了一番,那汉子连连应声道,“哎哎,我这就去。”

君归知道她接下来要给那贱民按摩或者针灸了,他往周围瞥了一眼,发现一排针就放在他手边的药箱里,随手抓住给衣白苏递了过去。

那生病的妇人笑着看了他一眼,对衣白苏道:“大夫,您身边这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比菩萨身边的童子还好看呢,又是个心善的,真让人误以为小神仙下凡了。”

君归没想到只递了个银针,竟换得这般夸奖,毕竟是个小孩子,嘴上不做声,眼睫却飞快地眨动起来。

“我家那臭小子就比不上了,那小无赖只会欺负人,一会儿撵了东家的鸡,一会儿揍了西家的狗,庄子上长者教训他两句,他就往人家床上扔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