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2/4页)

的天然妒忌是愚蠢的。他转过脸说:“嗯?”是给我机会,把话问得聪明些。然后我便感觉他的手心有了些轻微的动作,似乎用着一股内向的力量,一股不想让我和他自己察觉的力量,抚摸我的手。因为他的动作是内向的,于是也就不完全具体,我和他的手之间相隔的皮手套因而便是不存在的,回答直接进人了我的询问。因此我和他之间相隔的皮肤、血液、躯体,也不再存在;我和他之间相隔的两个下棋者,以及一整个盛着上百号人的空间,都不复存在。一个个体和另一个个体之间,竟有如此的捷径去相遇和相识。他似乎感到了我的反应,尽管我认为自己一动不动。他手心的动作更微妙,而我想要的回答全在里面了。我作为一个女性灵肉所追问的一切,他作为一具男性灵肉都一一作了解答。我不知我问的都是些什么,但他的回答无一不准确。这个过程如同两个导体的沟通;最内在最精确的沟通,不需要借助任何物质形态的线路或渠道,不必去物质世界先兜个圈子,绕趟冤枉的弯路。

原来什么都在其中了:为此动作命名,为此向自己作交待,全在其中,而“其中”,便是完整的一大片省略。或者:忽略。

我不必再去看他的脸,去寻找他眼中的回答。他的脸和眼睛都是要让我兜圈子,走入歧途的。

我感到一股陌生的渴望突然爆发,又立刻被他满足了。紧接着又是更强烈的一股渴望,他再次给予了满足。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不就是两只手的活动吗?他持续给我的回答和我持续生发的渴求使我感到这经验奇异得可怖。我不是个毫无男女经验的女人啊!……

我开始领会“沉溺”是什么意思。王阿花感到“沉溺”的威胁,而走向海青。王阿花是晓得厉害了。她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这个清俊的亚洲男性,他抿着嘴唇和她下了大半夜的棋。他离开时她的手便被他牵住,她把自己所有的方向都交给了他。他把她牵进他的车内;那时老福特还没有彻头彻尾地苍老。那是个夏天的夜晚。一定是夏天。二十出头的王阿花只有十六岁的小脸蛋和十五岁的不谙亲吻的嘴唇。王阿花以十四岁女孩的动作,又笨拙又幼稚又积极地噘起嘴。他们的一个亲吻延续了六七个月。他们不像所有美国适龄男女那样瞎挥霍。一个吻的滋味可以无尽。里昂和王阿花肯定在六七个月之后才把吻全面完成,才迈出下一步。冬天的王阿花还是每周三次和里昂下围棋。他们的肉体在你包围我、我包围你的黑白棋子中渐渐预备就绪。裹在放羊娃大皮袄里的王阿花肯定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里昂。里昂放下最后一颗棋子,喝干杯子里最后一口白开水。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在走往停车场时,她的每一步都是一步小小的溜冰。里昂在启动极难启动的老福特时专注之极,跟我在今晚目睹他亡命时一样专注。俩人灵和肉的相融持续进展。他们偶尔讲一句他们自己也不懂的谈话,跟正在进展的事毫无关系。比如里昂问:冷吗?王阿花回答:还好。或者里昂说:六个月前你下棋赢我的次数比现在低百分之二十。王阿花说:不对,现在我至少和你输赢各半。他们说归说,毫不影响事情的进展。王阿花头一次感觉到下腹的抽搐——又深又内在又温存地来了一次抽搐。一些她从未意识到的肌肉运动起来,也是循着同样的内在、深奥、温存的律动。她觉得原来“不可扼制”是真有其事。她也第一次感到扼制“不可扼制”是难以言喻的美味。事情露出了最初的形状:肩、胸、腹部和小腹下的朦胧。王阿花和里昂摸黑认识着对方的肉体,那场爱抚从冬天延续到春天。初夏的一个夜晚,王阿花穿着白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背带裤,裤腿是一圈毛边,双膝还好,还没有太千篇一律地掏两个洞,而是磨薄了百分之七十,剩了些白色的纬线;如同神经一般牵住创口。她染了头发,染成了最深的李子那种紫黑色。她的小脸蛋白得如同一片阿斯匹林,一边吊一只红色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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