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2/5页)

和佐藤是在上海认识的,他是特高课特聘的设计师。他看不惯特高课的残忍,想和我一起秘密回东京。事情败露,我答应继续留在特高课,他们也就放了佐藤一马。”我泪眼迷蒙地抬起头,不知何时,一句话一个字都可以轻易勾出我的眼泪,这几个月似乎是将几年的眼泪统统落尽了。月光里,阿福的眼底没有瞄准目标时的杀气,只带着几分独属于我的温柔,让人心安。我解释着,心里还是烦闷,“那时我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福拉起我,他手心传来的热度将我熨帖。漠北夜里巡视边防,走着走着他也是这样牵住我,在大漠肆虐的寒风里给我温暖和力量。我们背着枪,有时候站在山巅,有时候登上长城,俯瞰辽阔壮丽的河山,心底萌发同样辽阔壮丽的梦,仿佛只要我俩联手,脚下便是无人能破的防线,便是天堂。

那时我深深爱着这片土地,深深信着从父辈手里接过的迎风飘扬的青天白日旗,直到有一天梦醒入梦,我成了荻野惠子,出现在上海特高课总部。在上海半年,我至今深深厌弃那里。如同孤岛一般的上海,黑暗中潜伏着危机,各方眼线交错纵横,纠缠出一个谁都无法脱身的牢笼,又似一缸纷杂的染墨,掉进其中,黑白难分,无人幸免,无人救援。

记忆是惨白的,我行尸走肉般打量着身边的一团混沌,然后在这混沌里遇见了一抹无与伦比的纯净,就是那个叫佐藤健三的男人。那些我倦怠了灯红酒绿的夜里,是他带我去黄浦江边看灯火辉煌的“东方巴黎”,和我讲东京的樱花和建筑。他说他不喜欢战争却无法不身处其中,因为他是天皇陛下的子民,但他不愿和特高课为伍,因为那里毫无人性。

黄浦江边的风阴冷,我面无表情地听他看他,相握的手感觉他心跳的节奏和皮肤的温度,混乱而冰凉。那晚他决定秘密回东京,求我放弃任务跟他一起。江面的雾气湿重,月色朦胧里特高课包围了我们,我选择留下,而特高课也答应放过佐藤一次。自此我便和那个男人再没见过面。

“是你打的胖墩?”阿福忽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小心烫着胖墩了,他哭得凶……”我心里生出悔意,胖墩虽贪吃贪玩却很可爱,若不是方才一瞬间精神恍惚,我如何也下不去这么重的手。

“小孩子哭几句而已,你下那么重手干什么?”阿福有些不快,打断道。

“我不是有心打他的。石头把我之前的那些事都告诉了胖墩,他一哭到处嚷嚷我是坏人。特高课的事要让八路知道,我真就无路可走了。”那一声声“坏人”浮上心头,我忽然觉得浑身战栗,“我一急就……”

“石头真是个不省事的!”阿福皱皱眉头,见我情绪激动,安慰道,“你别急,八路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要真有什么,我也逃不掉的,大不了……”

“不要……”我惊惧地拦住他往下的话,“你是阿福,他们已经认定你是自己人了。”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阿福温和地笑笑,手下稍稍用力将我握住,我感受着他手上每一寸和我、和枪有紧密联系的皮肤,生怕再度分离。佐藤从不拿枪,他有文人的矫情,说拿枪会破坏灵感,因而他的手清细单薄,那手写出的蝇头小楷总能让中国人也不住称赞。

我握着阿福那粗糙厚实的手掌,想起漠北家里那幅他趁酒兴挥笔写的一帖狂草,写的正是岳飞那阙《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那遒劲有力的龙飞凤舞洒脱而不放纵,不羁却守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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