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3/5页)

农民确实富裕了,但是,还是有日子过不前去的人。

从姨娘家走出来,我在村委会的楼房下面看到了晒太阳的福海和海燕。

这是一对弟兄。福海今年有四十多岁,海燕也有三十五六了,他们都是单身。从他们破烂陈旧的衣服上看出来,他们至今还过着很穷的日子。听村里人说,这一对老兄弟一直靠政府补贴生活。有时候,他们把政府给的新大衣换了瓜果吃,“两个都是身懒嘴馋。”

西北的庄稼人很可怜,能过上好日子的,都是靠省吃俭用积攒的。

小时候,我曾经非常恨福海一家人。

父亲扎耱条的那些年,福海妈是村中的妇女队长,说是妇女队长,行使的却是队长的职权。这个来自四川的小个子女人,尽管大字不识一个,却有着极强的领导欲望,她在村中说一不二,很多人一听到她沙哑的嗓子就惊恐万状,因为她代表的是生产队,代表的是上级。

很多的时候,父亲夜晚背着耱条回家,担心会被暗中埋伏的福海妈抓住,如果被抓住了,就要被批斗。福海妈曾经给父亲订立了很多罪名:挖社会主义墙根、投机倒把、不务正业……这个面目丑陋的小个子女人似乎就是正义的化身,她满嘴都是从高音喇叭中听到的闪烁着金光的词汇。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无产阶级的铁拳砸碎你。”

父亲每天夜晚回家的时候,都要先把耱条藏在村口的包谷地里,然后喊着妹妹的名字,如果母亲没有答应,那就说明有福海妈在暗中埋伏,如果母亲答应了,父亲就会背起耱条飞快地跑回家中,关上大门。

曾经有很多次,母亲让我和她分头在村口附近搜索,看是否有福海妈在暗中埋伏。

福海妈从来不干农活,她总是背着手臂,神气活现地走在村道上,和田间地头,遇到上工时间偷偷溜回家的农民,她就大声叫骂,克扣工分。村里人没有几个不恨她的。

那时候,村里人都吃不饱,而福海家总有蒸馍吃。有一次,我看到福海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白蒸馍,蒸馍里夹着大块大块的豆腐,我羡慕得直流口水。那个场景,我直到今天还不能忘记。

后来,生产队解散了,分田单干了。福海妈就不再那么威风了。

责任田刚分的那一年,福海爸就去世了,福海爸是一个极度老实的人,一辈子生活在福海妈的威吓中。福海妈从来没有种过地,也不会种地,更不愿意去学,她无限怀念文革那段光辉岁月,怀念自己当妇女队长的日子。那时候,当全村人起早贪黑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福海妈却率领全家人在炕上睡大觉,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随便吃点,就找村子里的老汉老婆们聊天,她最爱说的是:“文革那些年……”她的眼中充满了怀恋和惆怅。

到了黄昏,福海妈就拉着海燕的手,一路小跑着爬上坡顶。那时候海燕还小。坡顶上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买了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这户人家的院子就被全村人挤满了,大人嬉闹,孩子哭叫,把这里变成了一座集市。福海妈每天晚上都坐在最佳位置上,因为她是最早来到这里的。

福海妈喜欢看电视连续剧,《霍元甲》、《上海滩》、《万水千山总是情》、《敌营十八年》、《血疑》、《加里森敢死队》……福海妈集集不落,最后一部电视剧没有放完,当时因为很多少年学习电视剧里人物的样子,甩飞刀,打群架,电视台就停播了。福海妈说起电视剧的情节来头头是道,可是,她总是颠三倒四,要么幸子走进了霍元甲里,要么许文强和赵倩男结婚了……

那几年里,村里家家有余粮,很多人家盖起了砖瓦房,可是福海妈一家人总是吃不饱穿不暖,青黄不接。

又过了几年,福海妈开始给人说媒了,她依靠着文革中练就的嘴皮子,走东家串西家,也能混个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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