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4页)
诊门前就排起长队:大娘大妈们心思不在看病而是暗暗替自家女儿打着主意。不过,新同事的到来并没有给我这个“师兄”带来多少影响,因为他们都安排住在生活区。经过了许多区隔与疏离,我或许只是他们眼角余光里的一个细节。
一天,又一天,我的日子不断从一部叫时间的机器里吐出来,像同一型号的产品。单调的生活,单一的居民结构,让我羡慕起那些乡镇上的居民来,比如我曾经去过的珞璜、白沙、油溪和石门,土气、古老、驳杂而生气勃勃,丰富多彩。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学校传出天大的新闻:总务红鼻子老刘被捕了!
老刘是本厂的老师傅,是伟大领袖的同乡,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执掌了学校的物资大权,在我们这些臭老九面前显得颇有架子,我在他那里领墨水粉笔从来没得到好脸色。我见过他的老婆,农转非进厂当的家属,又瘦又老。老刘没有任何爱好,空虚的内心自然容易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邪念茁壮成长。然而东方红这地方太封闭,那时又没有娱乐城按摩房之类,他一个小小的学校总务,长了个红红的酒糟鼻子,土里叭叽的没有谁看得上。别无爱好,闭门不出,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他女儿就在我班上,老实巴交,瘦小得可怜,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小孩子感觉身体不对头,原因不明,自己到医院检查多次才被发现受孕。
红鼻子老刘的惊天丑闻我并不幸灾乐祸,反觉得格外沉重。学校太小,我觉得凡是他停留过的地方都污浊不堪,在这个花粉飞扬的季节,学校空气中却飘散着一种不洁的物质。与此同时,风传厂里要清理精神产品,邓丽君的歌要禁止,职工家里的《红楼梦》、《红与黑》和《安娜?卡列尼娜》之类的书都要没收,搅得我心情很糟。
大江之津(4)
我们都是按计划分配到厂里的。我是计划经济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颗螺丝钉。厂里的工程师,学校的李光林、杨文典等大哥级的同事,都是*前名牌大学毕业的,比如哈军工、哈船院、上海交大甚至北大、清华。他们才真正是闪闪发光的螺丝钉。他们本来都分配在上海、大连、武汉和西安那些响当当的国防军工单位。1965年越南战争爆发以后,伟大领袖为国家的安危深感忧虑。美帝苏修亡我之心不死,要准备打仗,建设三线。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就让这些精英连同所在单位隐入深山。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厂这些螺丝钉们早已被牢牢地拧在了东方红。而我,一开始就是松动甚至是摇摇欲坠的。现在,我决定要自己把自己从这里拔出去。
故事2006
2006年盛夏。对江津而言,这本该是一个水汪汪的季节,绿肥红瘦,广袤的原野被厚重的绿荫所覆盖。然而大旱,大地被热风大块大块地灼伤,连片枯死的竹林,摇曳着触目惊心的焦黄。墙上的爬壁虎再没有从冬天活过来,像一些破鱼网挂在那里。在江津火车站附近的三岔路口问路,摆摊的年轻女人问我是不是去东方红。她说到这个地名时就像说自己家人名字那样自然,但是我好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东方红,这里有过这样畸形的名字吗?即使有,现在还可能继续使用吗?
确实依然叫东方红的工业区,小街格局依旧,但已被密密的地摊、修理铺、商店和餐馆挤满,充斥着腐烂菜叶、生活污水和酒菜的气息,像任何一个小镇那样随意和世俗。赶街的农民,叫卖的小贩,满街的江津土话更模糊了它与其他小城镇的边界。我从水果、蔬菜和廉价工艺品之间穿过,从吃串串香和炸酱面的人丛中穿过,从茶楼、网吧、ok厅和挂着“丧葬服务一条龙”招牌的什么公司旁边经过。我调动一切记忆来认识眼前的这个东方红,然而它却躲在这些小镇繁华背后不肯出来。
是学校唤醒了我全部的记忆,甚至唤醒了小径上的那些脚印,墙上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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