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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痕,还有无数早已隐入记忆深处的面孔。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教室还是那些教室,连锅炉房、厕所、操场的一砖一石都保持着原貌。只是树被全部伐倒。这些与工厂同龄的法国梧桐当年就已很高大,二十余年过去,似乎又高大了许多。原先它们站立在道路两旁和操场四周,整齐成行,像士兵的警戒线。现在,这些“士兵”像是中了弹,仰面倒下。一地木屑是它们碎裂的骨渣。操场上几位民工告诉我,这些树全部淘汰,换种观赏树种。
我当年经常打乒乓的活动室看来早已无人活动。室内积灰很厚,球台堆在角落,脚架锈烂,台面散架。这一堆黑糊糊看不出眉眼的东西,正在被时光消化。
还在放暑假。但我当年经常上语文课那个教室的门并未关死。我推门而入,在墙角寻了一个粉笔头,还像当年第一次走上讲台那样,工工整整地在黑板上写下:“第一课 谁是最可爱的人”。然后转身,清了清嗓子,面对下面虚拟的座无虚席的学生,用标准的普通话喊一声,同学们,上课..
已很难找到同事。工厂已经破产,被其他企业兼并。老大哥老大姐们退休后差不多都选择了回老家。可爱的方老师成为*功的痴迷者,神神秘秘,远离人群,闭门不出。和我同时的年轻人纷纷步我的后尘,早已在船沉之前逃离。只有任启坤、蒋萍夫妇还在坚守。启坤已经从厂医院下岗,开了个小诊所,怀才不遇,大骂贪官。蒋萍是学校的末代校长,亲自为我们的学校划上句号。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大江之津(5)
我的学生已很难找到几个。考上大学的一去不返,有技术的远走深圳上海打工。堂堂军工企业,当年就已经沦落到靠生产组合夹具、自行车配件度日——这在我看来,它当时就已是一个癌症患者,有条件的人,谁会为它殉葬?
晚上,我们在学生于红开在江津闹市的餐馆聚会。赵金霞、于红、杨开红、代红……她们身上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影子。这些过去用普通话怯生生地回答问题的学生,现在她们夹着香烟,摆弄着手机和mp4,大声用江津话说笑,大胆评论当年的老师,坦率地介绍自己的生活。这完全是关于学校信息的大发布,是20 余年空白的大填补,是许多问题的大揭秘。但是温川没有来。这个当年我班上鹤立鸡群的优等生,质朴、聪明、勤奋,几近完美,是我最器重的尖子。但上高中后她优势渐失,并且被许多同学超越。高考落榜,进厂当了工人,现在又成了赵金霞的嫂子。一再打电话她都以有事推托。她是有心理障碍,觉得自己混得一般,无颜见老师吗?
还有一个学生的名字被偶然提起。我感到心里格登了一下。那时的她腼腆,文静,一说话就脸红。作文很有灵气。我依稀记得曾经在她的作文本上写过长长的批语以示欣赏和鼓励。离开江津多年以后,我突然接到她寄自三亚的一封信。她用娟秀的字体写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第一次在海边检贝壳。我检了好多漂亮的贝壳。但是它们是我无人可送的礼物,所以我最终把它们重新远远地扔回了大海。若干年以后,当潮水再次把它们推向浅滩,有游人把它们检起的时候,有谁知道它们从前的主人那些感伤的故事呢?”这是一个女孩子把自己的心扉向她欣赏的异性半开半掩。我按捺住内心的暗自得意,与她断断续续通了两三封信,口吻像一个心理医生,更像一个教父。后来才知道,她读了外语学院,毕业教书。英俊的男同事狂追不舍,然而她却另有期许。她另有期许是因为她近乎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