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2/4页)
子里装满水,放在布袋里,布袋里再放两个馒头和蒸熟的红薯,这就是父亲一天的饮食。北方的夏天异常炎热,气候干燥,父亲喝完了盐水瓶子里的水,就只能到处找水喝。有时候,在背阴处找到脸盆大的一洼水,就喜不自禁。西北太干旱了,这一洼水常常能引来很多动物前来。狼、狐狸、兔子……还有各种各样的昆虫:蝎虎、蚂蚱、蜘蛛……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绿色,变成了黄色,父亲将水面上的脏东西拨到一边,用手掬起来,喝几口。
关于父亲扎耱条的所有故事,都来自于母亲的讲述,父亲从来不提自己受过多少苦,他总是说:“过去的都是好年景。”
父亲将耱条背回家后,趁着月光,将耱条放在木墩上,用斧子将耱条歪歪扭扭的根部剁掉,这样,耱条就显得笔直整齐。然后,他用麦秸秆拧成的绳索,将耱条捆扎在一起,每捆四四方方,数量一样。然后,统一藏在窑洞深处。
附近有一个小镇,每逢阴历初五、十五、二十五就有集市。每到这天凌晨,根生伯和万灵伯就会来到我家集中,估摸时间到了,就和父亲一起去赶集。他们一人拉一辆架子车,架子车上装满了耱条。父亲的耱条上铺着麻袋,麻袋上睡着我。我的身下压着书包,书包里放着铅笔和本子。
他们卖耱条,都不会算账,而我会算账。
那时候,家中没有钟表,只能依靠公鸡报晓。家中养了一只来航鸡,很漂亮,它被当作钟表来用。根生伯和万灵伯家都没有养公鸡,所以,他们每次卖耱条的时候,都要在我家集中。我记得有一次,他们来得很早,就在屋子里的脚底抽烟,万灵伯抽旱烟,烟味很浓,根生伯和父亲抽用纸卷成的烟末,我们那里把这种烟叫“大炮烟”。我朦朦胧胧醒来了,听见母亲说:“鸡还没交头遍呢。”根生伯和万灵伯说:“让娃再睡,走的时候再叫娃。”
每次卖耱条的时候,我都会睡一路,那时候我很小,很贪睡。朦胧中听见父亲说:“睡好,要下坡了。”有时候,要上坡,父亲一个人拉不上去架子车,就说把我叫醒,让我下来。根生伯和万灵伯说:“叫娃睡,甭叫娃。”他们帮着父亲把架子车推上坡顶。
卖耱条的那个镇子距离我们家有十几里路,一路都是沟坡。
镇子上卖耱条的人很少,很多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卖耱条。这是一个重体力活,没有人愿意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买他们的耱条。那时候还是生产队,不敢过多要价,价格差不多了就卖。这一车耱条,也卖不了多少钱。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卖完耱条回家的时候对母亲说:“今天万灵卖好了,得了30元钱。”这三十元钱让父亲羡慕不已。很多的时候,父亲一次只能收入十几元二十元。就按照20元计算,一月三次赶集,收入60元。而这60元,还有一部分要给生产队上交。
卖了耱条,父亲他们舍不得买饭吃。记得每次到了中午吃饭时间,父亲就走进公社食堂里,向厨师讨要人家一碗热面汤,把带来的冷馒头泡在里面,让我吃。而他们,则吃着带来的冷馍。那些馍,都是红薯面和玉米面做的,很少有麦面馍。
记忆中父亲只给我花过一次钱。有一次,我站在卖西瓜的摊子面前挪不开脚步,口水直流,父亲就给了老板五分钱,老板用刀子切了薄薄的一片递给我,我吃得特别香甜。
父亲是在以后家里生活好了才学会识字算账,那时候,他每天钻进山沟中找耱条,根本没有时间学文化。那时候在集市上,遇到有人买耱条,想买几捆,一捆多少钱,我就马上在书包里拿出铅笔本子,列出算式,进行计算。很多人都羡慕地说:“这娃这么小就会算账。”父亲就骄傲地说:“我娃不但会算账,还识字呢!”
那时候和以后的很多年里,我都是父亲的骄傲。
我记得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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