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3/5页)

“可怜啊,那么年轻,就要走了。看留下个阴阳娃啷格办!”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里,是有蛮多的女子。一些汉子婆娘管她们叫“小姐”。她们接男客,再安个美名,叫“上班”。不过,说句老实话,*里的女子,真正个个是美女。妈娃能在那种地方上班,贺三娘凭么说妈娃只不过是我们吊窝岩的一朵花?

正摇晃得挞桶左摇右摆的时候,一根藤条蓦地上身来。瞬时,我黑红黑红的身子起了一道青筋。我那法定的爹——周双桥正恶狠狠地瞪着我。他再瞪我一眼,才说:“你妈就要死了,还有闲心疯!”

我躲过周双桥的第二根藤条,杀猪一样地叫道:“嘎爷,嘎嘎,周双桥打我!”

这一声吼,随即引起一串伤心的哭啼:“倩儿,你不能死啊!”那是嘎嘎的一声惨叫。

屋中守候的乡邻,闻声一齐向妈娃的床边拥去。我也飞快地跳出挞桶,向妈娃的床边奔去。此时,妈娃早已放开嘎爷的手,眼大睁着,但已没了鼻息。

临死,她翕动着乌青乌青的嘴角,眼瞅着周双桥的藤条,断断续续地说了句:“姓周的……这么多年……娃你没有管过他……我就要死了,你还……不放过他……”

我知道,是周双桥那一根藤条,为妈娃送了终。

——妈娃走了。

夜空中,摇过我一声鸡似的嘶鸣:“嘎爷,嘎嘎,我没妈娃了!”

嘎爷,嘎嘎,他们是我亲亲的外公和外婆。在观音街,在我们奉节县,这个称呼,已被人叫了几百上千年。 。 想看书来

生妈娃时,雪灾又地震,算命仔算她是个黄莲的命

嘎爷还不是我嘎爷的时候,是个打石匠。他精壮壮的身子,红枣一样颜色的脸,不知迷坏多少村姑乡妹子。但嘎爷与大嘎爷分家早,穷得就只剩吊窝岩的一间破草屋,势利眼的村姑乡妹子虽暗地里为他动心,说到谈婚论嫁,则全都缩了脚。

于是,嘎爷奔了鄂西。那是金建始最高点的四十二坝。嘎爷在那儿一做三年,专门给人做石磨。嘎爷做的石磨,磨出的包谷浆、黄豆浆细细的,赛过现在的豆浆机。

就在那儿,嘎爷拐走了我现在的嘎嘎——陈思兰。

嘎爷的大名叫陆世富。

陆世富将陈思兰拐进吊窝岩后,陈思兰是悔青了肠子的。看见那两把破竹椅,三只缺口的碗,阳尘满满的草棚子,寻思着夜回四十二坝,却被狗一样竖着耳朵的陆世富预先察觉。嘎爷将嘎嘎锁在草屋里,和渣(黄豆连渣带浆煮熟的豆糊糊)、包谷饭地供着,却夜夜折磨,三个月过去,终于将嘎嘎弄大了肚子。那肚中的小生命,就是我的妈娃,陆倩儿。

陆倩儿出生的那一年,正是1976年。陆倩儿出生的那一日,正是7月28日。

那一年,老天爷有太多太多不好的兆头。

先是大年过后,老天爷降下一场奇雪。那雪大的呵,几乎盖严了竹溪河两岸的山山石石,沿河的笼笼水竹早让冰凌儿给压得弯了腰。老架子人讲,竹溪河山低谷矮,30年没落过一回雪哩。偏偏那一年,奇雪便来了。田地里的白菜、牛皮菜、甘蓝菜、白萝卜,根本不见了踪影。家家房顶都是一片白。没人敢出门,山路早已让恶雪给盖得不见了径道。

于是,有人说,这年头怕是要出么事儿。

只有嘎爷呵呵地笑,出么事儿?怕是我婆娘怀了个虎胎。

那时,妈娃已开始在嘎嘎的肚子里做着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梦。

但一晃六个月过去,却没见么兆头。惟一有变化的,是嘎嘎的肚子越来越大。嘎嘎再没起逃回四十二坝的念头,陆世富当她是个宝,这比啥都重要。况且,她的肚子里,已有了留下她的理由。那年月,刮宫引产是丑事儿,没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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