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第3/5页)

灭绝,古老的绿洲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沙丘。从那之后,运气好的人每逢大风之后还能在沙丘附近捡到金银珠宝,但大多数的人则连沙丘的位置都找不到,只要走近就立时阴云四合,暴雨大作,连方向也分辨不清了。

一 在路上(3)

……过了四五百年,一场黑风暴足足刮了七七四十九天。

大风刚停,有位迷途的牧羊人发现,自己就站在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城市面前。这城市没有人烟,没有生机。可城门大敞着,恭敬地迎候来访的客人。城里街市寂然,建筑如新,遍地都是奇珍异宝,随手捡上几件,足可以一生衣食无虞。但哪怕你只拿了一件珍宝,哪怕你把它藏得再好,即便吞到腹内,只要你有了带着它离开的念头,那巨大坚固的城门就立即自动关闭,不但人,连一只老鼠也不可能溜掉。而你一旦放弃了贪欲,把攫获的宝贝放回原处,就立时又城门洞开,来得自由,去得自在……

可以说,只是在为大漠包围的安迪尔牧场,我才真正抵达了逼近20世纪的西域探险史的前沿位置,我才找到了走进西部历史的切入点。

而在安迪尔听到的这两个故事,就是我在此后十几年的探险、考察、研究过程,一直把西部的人置于首要地位,把人的历史命运调制到观察的最佳视角和准确焦距,把那大漠呀,绿洲呀,考古呀,地理呀……统统还原为人类社会发展的背景这一总的出发点。

人的焦虑可以烧灼生烟,人的企盼能够再造情感。我对中国西部的关切,实际上是对西部人的关切!

“孩子与毛驴”的故事是现实生活的一个插曲。通过它我才知道在塔里木,人与生存环境之间有着怎样的制约关系。我曾在各种场合反复叙述过这个“沙漠悲剧”,尤其是我于此后不久就结识了“最后的罗布人”,就更使我时时为之深思苦虑。可以说,这个纯粹现实的生活细节,具有最“古典”的命意。

而那个“古城宝藏”或说是“沙埋古城”的传说虽然是历史的折射,但它无疑对20世纪的西域探险史,对现代新疆的探险考察,对我自己,反倒都具有现实意义。它当然是出自想象,可经得起推敲,它需要的就是反复推敲,细细品味。它不怕因听众人异而走样变形,只有这样它才更耐人寻味。

这类沙埋绿洲的传说,十几个世纪以来曾在塔里木地区广泛流行。关于它的出现,可以上推到公元7世纪,《大唐西域记》里就记载有唐僧玄奘在路经于阗王国(即今新疆和田)时,听当地人讲述的“沙雨湮没曷劳落迦”的著名传奇。20世纪的西域探险家们在塔里木古绿洲云游时,都据当地人口述记录过这类沙埋古城——降沙之灾的传说。而以后我自己在塔里木的穷乡僻壤还多次听到内容大致相似的、或繁或简的同题变体的故事。它们与我在安迪尔所听到的显然有共同的来源。

但所有的同类传说无疑以这个“安迪尔版本”最特殊。它的特殊在于它有一个别的文本全没有的独特情节:那个沙埋古城虽然遍地珍宝,你想要的纷陈毕呈,应有尽有,但你休想为满足私欲而从古城拿走哪怕一丁点儿东西。“如入宝山,空手而归”的只是目光短浅的人。你从塔里木的大漠、绿洲获得的只能是精神的收益。而这些教益,你如果不亲临其境,哪怕想上两辈子,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真谛何在。

这才是它最有哲理、凝聚了丰厚的思想情感的菁华。正是在这一点上,它集中体现出了“西域”的特色。

“最后的罗布人”与我,就是绿洲与人这个经典命题的阐述。

二 罗布荒原的主人(1)

一百多年前,塔里木河岸边的尉犁县英格可力地方与今天一样不为人所知。

英格可力(YNGI KOL)是突厥语,含义是“新湖”,它准确的音译是“英库勒”。但清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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