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4页)

怎么会一样都做不到。

夜很深了,我睡不着,我在纪念姚晶。

据报上说,她去世的时候,张先生并不在她身边。

照老规矩他在纽约。

姚晶诚然有数十万观众,但距离太远,接触不到。

电话铃又响。

编姐的声音:“考虑完没有?”

“考虑好了。”

“交五千字吧。”

“我的答案是不写。”

“去你的。”

我笑,“不要紧,你骂好了,你不要我写,我请你吃饭。”

“咄!你替我写,我请你吃饭,”她说,“谁请不起一顿饭。”

“你老还在报馆?”

“是的,小姐。”

“你干脆铺张床在报馆睡,以示精忠报国。”

“杨寿林岂不是更应得忠臣奖?他就差没在这里洗脸刷牙淋浴。”老编说。

“他不同,将来《新文报》是他的事业。”我说。

“你就是咱们未来的老板娘了。”

“听听这种江湖口吻,传了出去,又该变成‘徐佐子鼻子大过头,此刻已以《新文报》未来老板娘自居’,何苦呢?”

“你在乎别人说什么吗?你不是天下第一号潇洒人物?”

我只好干笑。“我还一句句去分辩表白呢,这与洒脱无关,我只是没有空。”

“现在流行事无不可告人者。”她笑。

“是吗,这么可爱?阁下今年什么年纪?说来听听,四十二还是四十五?事无不可告人者!都是作大毕业生,我告诉你,将来这个城市垮台,不是为其他因素,而是吹牛皮的人实在太多,把它吹爆了。”

“你与杨寿林到底怎么了?”她说。

“半天吊着。”

“走了也三年多了。”她说。

“喂,别揭人私隐,还不睡?”我说。

“再见。”编姐说。

我保证打现在开始,总有三十万字是为哀悼姚晶而写。

做观众总比做戏子高贵,做读者永远胜于做作者。

我的嗜好是看报纸副刊,一边看一边发表意见:唔,这个还不错。咦,这篇神经。啊,此专栏终于搬至报尾,不久可望淘汰出局……报纸多么便宜,娱乐性那么丰富,尤其是杂文专栏越来越多的时候,事无巨细,作者都是与陌生人分享,别吃惊,连床上二十四式都有人写,太伟大了。

我始终不怀疑有求才有供,所以并不敢看轻任何一种体裁的文章,总有人看,百货识百客,谁也不愁寂寞。

我没有睡着,也许是为姚晶难过。

一把火之后,从此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

但活着的时候不知要斗倒多少人才踏上宝座。

在姚晶的世界里,人是踩着一些人去捧另外一些人的。弄得不好,便成为别人的脚底泥,一定要爬爬爬,向上爬,不停地爬,逗留在最高峰,平衡着不跌下来,一下来就完了,永远颤抖自危。可怕的代价,可羡的风光。

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观众,花钱的大爷,一觉甲不好看,马上去看乙,可恨可爱的群众。

我抽了许多支烟,天才濛濛亮。

电话铃响,是杨寿林。

“出来吃早餐。”

“什么?我一夜未睡,怎么吃早餐。”

“昨夜做啥?”

“寿头!不告诉你。”

“别人都叫得我寿头,独你叫不得,你一叫便是告诉人只有寿头才喜欢你。”

我笑。

“吃完早餐再睡,反正有我陪你。”

“说话清楚点,切忌一团团,我只陪吃饭,不陪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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